南坎,是掸语地名,即“金江”之意,因古人称瑞丽江为大金沙江,故而得名。
南坎位于瑞丽江南岸,依山靠水,瑞丽江尤如巨大的银蛇从城北蜿蜒擦过,背后是郁郁苍苍的山峦,美丽的小城就优雅安闲地躺在万亩良田之间。
这里土地肥美,气候宜人,物产丰富,风光旖旎,且与华夏瑞丽市弄岛镇隔江相望,是缅玉掸帮西北部的重镇和门户,也是整个缅北最重要的粮仓。
这个地方原为华夏领土,1897年被不列颠强行“租借”;二战期间又被倭寇占领。华夏远征军光复后,被当时的旧华夏政府继续“租借”给了不列颠,直至缅玉独立、新华夏立国。
双方于1960年经过协商,签订了《华缅边界条约》,缅玉把片马、古浪、岗房等地及班洪、班老部落在“1941年线”以西的辖区划归华夏;华夏则把包含南坎在内的勐卯三角地移交给缅玉,等于双方进行了领土互换,从此南坎这颗瑞丽江上的明珠永久地告别了华夏。
而现在,谢力就站在距南坎镇东面不到10公里的一处山丘之上举起了望远镜观察地形。
缅军沿瑞丽江东岸自南坎至孟维布置了大量的永备防御工事,封锁了瑞丽江面,切断了邦桑根据地和果敢地区的联系。
早几年前缅共也曾组织力量进攻过这些据点,希望能打通这条路线,然而最终的结果颇为令人失望,缅军依靠坚固工事以及背靠瑞丽江方便的补给,硬是顶住了缅共和果敢军的两面夹击,牢牢控制着瑞丽江沿岸的几个重要镇子,宛如一柄尖刀,将缅共控制区一劈两半。
谢力放下了望远镜,对着站在身边的通讯员命令道:“给彭副司令员发电报,就说我们已经抵达预定位置,请他按计划行动!”
通讯员立正行礼,答应了一声下去了,谢力则继续举起了望远镜望向南坎。
已经51岁的彭佳声一身戎装,背着手站在屋内,他的对面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大大军用地图,整个果敢地区的山川地貌一览无余,他仿佛是在凝神查看地图,实际上的心神却已经飘向了远方。
1949年,他参加了土司杨振才开办的“果敢军事学校”,教官是来自果党残部的张文华、赵国柱。这些人虽然在华夏内战中失败,但本身却是黄埔军校的科班出身,精通基本的军事素质训练和战略战术,他们行事正规,管理严格。他和罗星汉等24位同学虽然只接受了短短几个月的培训,但却开启了他的眼光和胸襟,激发了他的霸气。那一年他风华正茂,那一年他只有18岁。
1965年,缅军在逮捕了土司杨振才等人后,进驻了果敢,结束了传承数百年的土司政权,但是缅军入驻果敢后并没有带来和平和安宁,反而大肆推行大缅族主义,歧视果敢民族,横征暴敛,导致社会混乱,匪盗横行,他举起了反抗的大旗,带领30多名兄弟上山打了游击,那一年他刚烈任侠,那一年他34岁。
1968年,果敢内讧,阴谋夺权的老土司族弟杨振宗枪杀了他的好友李振武,他愤而暴起,为友报仇,击毙了杨振宗,却又因为被缅军以及投降了缅军的罗星汉部、仇人杨振宗的表兄杨振业部联手追杀而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甚至一度退入华夏境内躲避。缅共在这个时候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加入了缅共,接受了他们的政治、军事教育,同时又学习到华夏的先进经验和理论,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奋斗一生的人生目标,那一年他重新燃起了激情,那一年他37岁。
1977年,眼见着缅共陷入泥潭,对外作战一再失利,内部山头林立,高层不断腐化堕落,再也不复当初那个自己加入时充满理想和抱负的政党,他无可奈何,挂印封金隐居贺岛,不问世事,那一年他心灰意冷,那一年他46岁。
树欲静而风不止,几年后,他的几名旧部重新占据了果敢并逐渐稳定了局势,一再请求他出山主持大局,为了生他养他的果敢地区长期的安宁与和平,他勉为其难,重新出山执掌了大权,当时他想的,只是如何为果敢的百姓们谋一条安稳和平的出路,能够不被欺压,堂堂正正地行走在缅玉的每一寸土地之上。为此,他实施休养生息的政策,减少税收,亲自接见每一位上访的百姓,爱护部下和平民百姓。历经战乱的果敢终于迎来了难得的社会安宁和人民的安居乐业,直到那天他接到了一封电报。
那封电报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设想,也带来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初看到的时候,他认为不过是鲍启侠那个愣头青一时的心血来潮,然而,最近不断传来的消息却让他认识到,鲍启侠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为此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他曾经多次逐字重读那封电报,却越来越觉得,这封电报击中了他心中最大的执念,没有什么,能比民族和解更能打动现在的彭佳声,他觉得自己心中久已熄灭的希望和激情之火,又开始了熊熊的燃烧!
他转过身,对着面前几位戎装肃立良久的麾下众将,沉声命令道:“一切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整齐的应答声中,众人鱼贯而出,彭佳声转头望向瑞丽江的方向,顷刻之间,那里的云霞就已经氤染了血色,炮声隆隆,杀声震天!
谢力收到了彭佳声部按计划开始行动回电的同时,向下游前出查探的侦查班也发来了消息,彭佳声部在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在孟维附近展开了大规模的渡江佯动,沿岸排开的木瓜船多达上百艘,缅军反应激烈,调集了上下游的重兵正向孟维运动集结。
谢力皱眉问道:“南坎的驻军有什么动向?”
负责汇总信息的参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资料,说道:“十分钟前林连长发来的消息,南坎之敌只是加强了警戒,目前没有出动的迹象。”
谢力想了想,说道:“不等了,南坎驻军也就两个团的兵力,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就是硬吃也吃得下他们。给彭副司令发电报,就说我军准备马上开始进攻南坎,让他务必拖住孟维之敌24小时,必要的话,哪怕变佯为实也要为我争取时间,南坎,我打下来送给他!”
参谋答应一声,下去拟定电文,谢力拿起了桌上的战地电话,摇了摇,开口说道:
“我命令……”
李大明看着战士们忙忙碌碌地将70-1式自行榴弹炮的炮衣褪去,黑洞洞的炮口摇起指向了前方,不禁干咽了一口唾沫,今天,终于轮到他的炮连开荤了,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
命令传来,5分钟炮火覆盖集射,李大明振奋精神,大喝一声:“预备~放!”
122毫米的炮弹在刺耳的轰鸣声中带着巨大的动能飞出了炮管,飞向远处的缅军据点。尽管落点已经完全超过了视距,但是李大明依然能够想象炮弹落在敌人据点上方爆炸起火的样子以及据点内缅军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自语道:“孙子们,你们也有今天,好好尝尝爷爷大水管的厉害吧!”
前出的侦察连不断报来修正信息,李大明他们据此调整着射击诸元,5分钟时间,按照他们现在的训练水平,平均每门炮可以打出15发炮弹,6门齐射,就是90发炮弹。这个炮装备的是分装式杀伤爆破榴弹,一枚炮弹的杀伤半径就达到了25米,这90发炮弹打出去,落点附近方圆几里之内恐怕留不下几个活口。
5分钟炮击完成,尽管明知道缅军不大可能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李大明他们还是按照操典的要求迅速进行了阵地转移。待他们重新展开后,林双喜发来了消息。
这货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在电台里语无伦次地明码喊道:“真特么的爽啊,都轰平了,让咱们的步兵上来打扫战场接收俘虏吧,缅军那帮孙子都已经给轰傻了,白裤衩都挑出来了,他们也就剩下这点活了。”
谢力听见战果汇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打下来了?就开了5分钟炮?咱们一个人都没牺牲没负伤?”
林铭贤接过参谋递过来的战场报告看了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们的炮正好轰在了敌指挥部所在,几炮下去就给一锅端了,敌人群龙无首,剩下的小鱼小虾没见过这阵势,都吓傻了,直接投降。
不过也不能说我军这次没有损失,这儿还真有一个负伤的,一名炮弹装填手倒霉蛋不小心扭了自己的腰——不过他不是装炮弹的时候扭的,这小子是听说打了胜仗后一开心直接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摔的。”
谢力摇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算这小子倒霉,给彭副司令发电报吧,就说我们已经全歼了南坎守军,按计划将在南坎休整一天,然后沿瑞丽江南下攻击前进,预计三天后到达孟维附近,酌情发起孟维战役。”
彭佳声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电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进攻之前还发电来要求自己务必拖住敌人24小时,还说什么哪怕变虚为实也要做到,尼玛这才过去多久?半小时有没有?这就又来电说已经结束战斗全歼缅军了——
这是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吧?
这么多年来,缅共、自己的果敢军、缅军在瑞丽江边大大小小厮杀了数十场战役,就是为了争夺这一段江面的控制权,也是为了打通或者封锁果敢与邦桑的联系,然而占上风的一直都是缅军,毕竟他们占据了河道,有补给优势,又兼人多势众,缅共和自己发起的多次战役最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可是这个鲍启侠派来小小一个团的兵力,面对缅军两个团的驻守,兵力相差一倍不说,居然还是人少的一方在进攻。
岂不闻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按这个说法,兵力弱于敌人,就应该避免作战,而且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特么的现在居然告诉我人少的一方不但主动进攻,还把人多的一方给全歼了,这可能吗?这个团,难道他们都是天兵天将下凡来的?
彭佳声大声命令道:“给我发电去问问,那帮小兔崽子都是怎么打的,怎么会那么快,如果谎报军情,当心我老彭给他好果子吃!”
不一会儿,参谋带来了回电,只有短短几个字:
“我有六门122炮,炮弹管够。”
彭佳声顿觉胸口一窒,脱口骂到:“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