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要命的时间点,总统府怎么会突然下达这样一份换防的命令?
丹瑞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是中部军区的司令,但是,按照缅玉政府军的职能划分,他所能直接指挥的,仅仅是中部军区的陆军,而空军并不包括在内,哪怕这支空军的驻地就在曼德勒。
缅玉的所有空军都归缅玉空军司令部统辖,受总统府直接指挥,这支部队一向只对吴乃温总统效忠,所以刚才他的第二条命令是对中部军区参谋部发的,要求他们与空军进行沟通并获得他们的增援。
由于丹瑞目前在军方中掌握的实力和地位,他本来以为,获得批准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现在显然不是。
驻曼德勒的攻击机中队被调往仰光,空军司令部的命令已经下达,当然不可能马上更改,指望他们前往撒温仰宾进行空中支援的计划就此变成泡影,接替他们的原驻仰光中队现在也不知有没有起飞,而且就算已经起飞了,仰光距离曼德勒有将近600公里的空中距离,“强五”战机光飞过来就需要将近一个小时,而丹瑞知道,战斗机可不是汽车,开过来就能用,经过了这次转场飞行,必须对其进行一番检查和保养才能再次投入使用,而按照“强五”的标准,每一飞行小时后,对其的维护保养时间,至少需要12个小时!——也就是说,至少12小时内,他是不用指望能获得有效的空中支援了。
很明显,在他急需空中力量支援的时候出现了这种情况,绝不可能是巧合,而是内部政敌给他下的跘子!
至于这个人是谁,能让总统府直接下令的,还能是谁?
丹瑞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将桌上的军用地图都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一个字一个字地恨恨说道:“吴埃梭温!”
愤怒归愤怒,吴埃梭温在这个关键时刻在他背后捅了一刀,这个仇,他记下了,日后肯定要报复,但是,现在却不是考虑如何报复的时候,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难题。
兵力明显处于劣势,又已经丧失了所有外围据点,只是靠着撒温仰宾居民的“人盾”勉强支撑的觉辛泰部,如果再得不到支援的话,很可能支撑不到他要求的24小时!
丹瑞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问道:“战火镇的部队准备得如何了?”
艾梭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指挥官,随即答道:“他们接到命令已经在准备了,不过,将军您也知道,坦克的出动需要加注燃油、装填弹药,我觉得,他们能在您要求的一个小时内准备好出动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恐怕不能要求他们更多。”
丹瑞点了点头,又低头思考了几分钟才问道:“那么,驻曼德勒的直升机中队有没有接到类似的换防命令?”
艾梭立即答道:“这个我刚才特意问了,他们没有接到过类似的命令。”
丹瑞终于稍稍松了口气,立即道:“以我的名义马上再给参谋部再去一道命令,让他们立即与空军方面进行沟通,调所有能参战的直升机马上赶往撒温仰宾战场,你让参谋部告诉空军,就说我们有一支队伍被围在那里了,再得不到空中支援的话,很可能全军覆没,如果他们不想到军事法庭上和我理论是非,最好立即批准这次行动!”
艾梭立即答应了一声,又转身急奔而去。
等他出门,丹瑞这才跌坐回了椅子上,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看着桌上那张被他砸出了一个大洞的军用地图默默地发愣。
艾梭很快又跑了回来,这回他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空军已经批准了他的这次行动计划,有四架“休伊”直升机可以出动,并且他们已经开始做起飞前的准备,预计1小时内可以升空飞往战区支援。
但愿还来得及。
不知为什么,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的丹瑞没有一点点安心的感觉,却有一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
“报告雷团长,目前撒温仰宾镇外围已经全部肃清,仅剩的一点负隅顽抗的敌军被压缩在镇中心,依托几栋建筑和残余的几辆坦克构筑了一个环形的防御工事,但他们刚才向我们喊话,说楼里有上百名撒温仰宾镇的居民,如果我们不想背上屠杀平民的罪名,那就最好停止进攻。”
“特么的这些老缅还真干得出来!”雷波恨恨往地上淬了一口道:“绑架自己国家的平民当人质,这种战法我还是头回见到。”
一旁一位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不屑道:“老雷,你是第一次和那个背篓将军打交道,所以才会觉得奇怪,我告诉你,在缅玉,别的政府军将领也许还会收敛一些,至于这个丹瑞么,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少数民族根本就不是人,既然连人都不是,那又何谈人质?那些被他们绑架的镇居民,只不过是他们的盾牌罢了。”
雷波道:“看来老德你对丹瑞的怨念很深啊!”
被雷波称呼为老德的中年汉子恨恨道:“怎么可能不深?你想想,我们德昂人世代居住在抹谷、孟密地区,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民族,以种茶为生,末代波龙大土司昆班盛创建了德昂民族团结联盟并于1947年2月在《彬龙协议》上签字,为推进缅玉的民族和解以及向不列颠争取缅玉独立的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他本人甚至主动于1958年辞去土司职位,结束了波龙地区的世袭土司制度,可以说,昆班盛大土司和我们德昂族为了缅玉的和平付出了很多,可你看看,我们都得到了什么?我们德昂族有将近100万人口,能被缅玉政府承认并颁发户籍的不到30万人,那剩下的70万人是什么?牲口吗?”
说到了这里,老德显然有些激动,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个丹瑞自从担任中部军区司令以来,动不动就以“剿匪”的名义到我们的村寨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将整村整寨的人屠戮一空,就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我家里的父母妻儿不就是……反正已经被他逼迫得活不下去了,左右都是个死,我们不如拿起武器反抗而死!”
雷波看老德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激动得满脸都挣得通红,就连一双虎目中都噙满了泪水,不由得微微有些后悔,暗怪自己嘴臭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嘴滑,说的话挑起了老德的伤心事,便连忙安慰他道:“老德,你别激动,我们这回不是给你报仇来了么?总要让丹瑞和他的这些手下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老德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将已经渗出眼眶的泪水抹去,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回我是要狠狠地报一次仇,雷团长,我知道你现在为难,之所以不敢下令强攻,是怕那几栋楼里的平民有危险,也怕担上不顾平民生命安全的罪名,我知道,你和谢师长都是要做大事的人,需要爱惜名声,我德霍朗普虽然挂着团长的衔骨子里其实不过是个大头兵,现在又已经赤条条的一个人了无牵挂的,什么都不怕,就让我带的人去进攻那几栋楼好了,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大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我身上,德昂族的武装杀了德昂族的平民,怎么说也牵扯不到你们头上,我大不了一死谢罪而已,只要能让我亲手干掉那群老缅,死了也值!”说完了这话,德霍朗普也不待雷波答应,转身就去招呼自家德昂族的兵马,准备对仅剩的敌人发起最后的进攻。
他这番话说得雷波一阵心潮翻涌,张了张嘴就想就势答应下来,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突然听见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他不由得住了嘴,一把拉住了德霍朗普道:“老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