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头,包将军的表兄弟徐尚书来了!”
北门城楼,怀化司阶校尉凌粟一面带人用长叉倒翻宋人的登云梯,一面看着城下前仆后继的宋军想着对策,却骤然听到身后一兵卫的传话,顿时有些烦躁。
“楚州城危,他一个文臣来干什么!赶他出城!”
“怎么?文臣就不能守城了?你对文臣守城有甚么成见?”
凌粟正想着把徐铉赶走,又突然想起这徐铉是不是带了天子援军,刚想叫住这兵卫,却被眼前已不知何时登上城楼的徐铉吓了一跳。
“徐尚书...我楚州的境况你也看到了...天子援军再不来,楚州怕是撑不到明日!”
虽说平日里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这六品下的校尉之职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硬钢正三品,可毕竟是战时,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面对徐铉的质问仍挺着身子慷慨严词。
“打个仗都盯着天子那点家底子!
天子若是没援军,是不是就等着宋人去金陵活捉天子!”
徐铉本就一路上对楚州的军防大为恼火,憋了一肚子气,虽说自己是个文官,可楚州这军队城防搞成这样任谁都看不下去。
“为什么现在才上投石车!
宋人二十里外为什么不提前排车!
还有!你们怎么看的城门封板!
怎么布的防!
......”
“这...这些皆是我等守将之过...”
面对这一连串对着自己口水乱喷的灵魂发问,凌粟也是一脸憋屈,这还不算你那好兄弟包颖搞出来的,你这么问,我反正不能说就是楚州将首贪酒才导致楚州落入这等境地。
虽是凌粟承认了城防摆烂是他们失职,但徐铉久经官场,精通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来凌粟在说谎,心里也恼怒万分,已经知晓了定是包颖那笨货闹的幺蛾子。
但随即好奇,城楼上怎么连个包颖的影子都没看到,顿时由愤怒转为惊慌。心里暗想,包颖你这狗扒货可千万别弃城自逃了,否则九族不保啊!
“包颖在哪!怎得不见这混厮!”
“包将军...在城下...”
这徐铉越问下去,凌粟越是不知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都不是他能答的上来的,但也是徐铉这么一发问,这才想起包颖已经下去有些时间了。
徐铉正担心包颖怕是偷偷带些随从至南门遁逃了,但随即城下一壮汉的大嗓门让他打消了这疑虑。
“杀光这群凿门贼!”
城门大开的一瞬间,包颖骑着战马首当其冲,顺手就提刀剁了一个军长,可怜这军长刚才还对着摇摇欲坠的城门嗤笑,此刻连反应都来不及,
硬生生被包颖的长刀从肩膀一直砍到胸口,左臂瞬间失去知觉,被包颖刀锋一转砍在地上,本在前后推着巨柱凿门的兵士见到此等惨状,瞬间手使不上劲,下意识的往后退。
“城门开了!杀!”
后方宋人见城门开出了间隙,赶忙想第一个冲上去好等着楚州失陷了去领赏钱,却在城门前百尺之处楞在原地。
“啊!”
只见方才还嚣张下令凿门的军长此刻断了左臂,躺在地上用右手抓着自己的断臂哭嚎,却未曾蹦跶太久,就这被包颖提着马跃起前蹄,蹄子径直落下将这军长得脑门踢碎,这人本在翻腾,被踢的瞬间没了知觉。
看着这人连头都被踩碎,宋军惊慌失措的缓缓往后退,却见包颖眼神阴冷,提着唐刀,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我乃大唐左千牛卫大将军包颖!再有上前者死!”
宋人听着地方将首都亲自出来杀人了,顿时没了心骨,毕竟刚才那军长的惨相都看得清楚,谁也不想第一个惹上这硬茬。
“关城门!”
包颖对着身后一声令下,城门再次紧闭,城内兵士赶忙去寻起了封门横板。
“杀!”
城门关上的一瞬,包颖毫无顾忌的纵马向前冲去,后方楚州军被这将军爷的胆气所感染,也提着马向前冲去。
宋军本都在等着攻入城门,却见自己人都在后退,稍过片刻,又见自己人被赶出了城门,便不再向前,开始原地观望。
“弓箭手!”
包颖正带着后方唐军冲杀,心想着多拖些时间,可刚冲杀没多久却看到前方数千宋军弓箭引弓对着自己。
“小心弓箭!快上盾抵挡!”
可后方盾兵哪里还能赶上这群骑兵,惊慌的起盾自顾自挡了起来,包颖暗道不妙,手提长刀,精神集中挡着前方无数飞箭,然一羽箭却不知何时射中了自己胯下战马,瞬间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一时注意力分散,抬头猛见一箭直直向自己射来。
“将军小心!”
后方兵士顿感不妙,盾兵想顶上前却已来不及,睁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身中三箭的包颖。
“包老四!快回城!”
徐铉在城楼上看见包颖身中三箭,顿时吓得有些意识模糊,想起自己父亲死前的交待,内心更少懊悔万分,为什么不早点来...哪怕再早一点...
正当徐铉捂着头懊悔之时,却听见凌粟在身旁提醒。“包将军...包将军还活着!”
听见凌粟颤抖的提醒,徐铉在睁着眼往城下看去,看到包颖一支一支折断了射入自己身躯的箭身,又一步一步的提刀往前。
“大唐天子在上!子民在后!我楚州男儿!誓死不退!”
前方宋人盯着口中还在渗出鲜血的包颖,内心也颇为震撼,即便是这群弓兵后的王全斌,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可来时明明探子说的很清楚,楚州守将就是个贪酒享乐的草包,绝无那个胆子守城。
“这包颖,确实有些胆气。”
赵匡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王全斌身后,又斜着眼瞪了他一瞬,这王全斌立马被吓得低下了头。
“将弓箭手撤了吧,他既然想做个死节英雄,朕今日便成全他!”
赵匡胤虽说起了爱将才之心,可眼下战况焦灼,根本不是招才的时机,虽被这包颖的胆气震撼,可也只能赐他一死,再加紧破城。
“不过一介莽夫,让俺石守信去挑了他!”
包颖失去了战马,提着双腿义无反顾的向前奔杀而去,看的身后兵士热血燃起,也都提起了刀向前冲去,看的前方宋人一阵痴傻,心想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就是楚州守将,让俺石守信来会会你!”
要说这石守信,倒也不是个不讲武德之人,眼看包颖身受重伤失去了战马,也不趁人之危,停身下马,将手中长枪重重插在地上,也拔出手中佩刀要与包颖对拼。
“宋人野狗!看杀!”
包颖也不犹豫,直接抬起长刀往石守信头顶砍去,却奈何身上中了三箭,每动个一下手臂便痛苦万分,硬生生被拖慢了动作。
石守信听到这人竟无端骂自己野狗,顿时怒火冲天,看到此人破绽,直接弯身躲过,又重重往包颖腹部划了一刀。
这一刀直接使包颖肚皮绽开,赶忙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好似一用力肠子便要出来,又撕了上衣,将小腹死死缠住,仍一脸无惧的看着石守信。
“再来!”
这话一喊出,包颖此刻也觉得,自己恐怕撑不下去了,将刀插在地上,站在原地等着石守信斩上最后一刀。
“有胆气!还从未听过金陵,有你包颖这号人物啊!”
石守信见这人完全不畏死,即便是全身没了力气,也刚武不屈的插剑撑住身躯,好似是在给还在拼杀的唐军一个信号:我这将军还没倒下!
“哈哈哈哈哈!金陵,包颖!
肃武皇帝三年,随家父北上抵周,斩敌兵士三百!
元宗皇帝二年,跟随刘仁赡攻南平,夺一县!斩南平三校尉!
元宗皇帝五年,随大军征蜀!杀入主营,斩敌一百五十余人!”
“好!金陵包颖!我石守信今日送你上路!走好!”
石守信虽听着这人喊得并不是什么攻城拔寨的大功,可仍被此人血性所感,便想着将这壮士一刀结束,也免了被高怀德这等奸人抓去折磨的生不如死。
然而就是这迟疑的功夫,却使他失去了一刀结果包颖的功夫,正攻城的宋军此刻也有些慌乱,本在帐内等着城破的赵匡胤听见数万骑兵奔踏的声音,也眼神凝重的出了营帐往远处望去。
“怎么回事,是哪里的援军!”
“难不成...是吴越国的援军?”
王全斌赶忙走到赵匡胤身侧,又将赵匡胤扶上马,却被赵匡胤不识好歹的甩开,正有些不知所措,却见赵匡胤眼神阴狠的盯着自己。
“先是你的探子说楚州守将贪生怕死,之后说吴越国在楚州仅有一万驻军,现在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看看!”
王全斌顿时被这官家的话吓得双手不稳,此刻哪怕他不看,紧紧是动耳也能听出来,这行军阵仗,绝对不可能是一万之数,正想将探军长拉来问责,却发现前方军队装束有些熟悉,甚至...还有些像周朝时的军装。
“我乃大唐靖北将军李重进!
尔等安敢犯我大唐天子境!”
远处一豪迈之声,随云腾而四起,数万骑兵之踏欲蹬裂山河,包颖听到援军声音,顿时大喜过望,可又听远处之人自称李重进,瞪大了眼望着远处丝毫不敢相信,上次他粗心大意诬告李重进谋反,却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李重进来救自己。
“包将军勿忧!我来助你!”
李重进见少股唐军正与敌军精锐拼杀,正好奇是谁在领兵,却看到包颖浑身血迹立在远处撑着身体,迅速调转方向,直往石守信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