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南平使臣在入龙潜山后,因时刻担忧李煜发兵灭南平,固在参拜龙翔军之时,丝毫不掩饰对于唐国新军的畏惧,又在觐见唐帝李煜以参拜九五之尊行叩拜礼。
尽管一众唐臣再三保证皇帝绝无攻灭南平的想法,这使臣仍是惊惧有诈,非要见到唐帝,并求得唐帝亲口允诺才愿意离开金陵。
当然,李煜亲见使臣后也显得真诚万分,并与使臣说清如今唐国与南平实际是唇亡齿寒,将来还指望着与南平王一同抵御宋国,所以于唐来说,南平王为左膀,吴越国为右臂!唐国断不会做出自断臂膀的蠢事。
而后,唐帝李煜又专门派汤悦带着使臣踏青,同时吩咐龙翔军切勿再行练兵之举,算盘打的很简单,南平使臣来此只要未离开唐国,龙翔军绝不练兵,就是要以闲散的假象让南平使臣以为唐帝只想安逸在南,建立新军也是图谋自保,绝无称霸之心!
比如说,西境的北府军精锐近日也停了练兵,押送了好些从宋国穰城抢回来的粮草司税运至金陵江宁府。
非止如此,南平使臣从荆州水路东进途中经鄂州,江州,池州,再至和州,最后进入江宁府朝见唐帝,一路全境皆是松散的状态。
原因也很简单,唐国从西境一直延伸至江宁府,又似官员从上至下皆是闲散舒适,官兵言行随意,这一看绝不是要再行攻伐之举。
“圣上!南平使臣,好歹是走了...”
光禄大夫汤悦入兴庆堂后,发现皇帝仍带着一众官员佯装醉生梦死,提着额汗如同泄了气般道。
“圣上快喝呀~”
汤悦是此次为了糊弄南平使臣操劳万分,可入了堂发现李煜仍玩的不亦乐乎,左右手皆环抱身材丰盈,面容姣好的美女,还张着嘴毫不避讳的接着美女嘴边的酒,心中疑虑油然而生,看不清这君主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玩上瘾了...
“圣上...圣上?南平使臣已经离开金陵了!”
韩熙载率先看见了入堂的汤悦,又发觉李煜好似未看到人,左右手仍死死的抱住两个美女...赶忙出言提醒道。
“呃...既如此...你等先行退下吧!”皇帝略带玩乐的话语,同时让堂内众臣各自颔首相对,亦不知此话究竟何意。
“哎呀圣上讨厌......”
......
“这...圣上莫非,是要我等这些做臣子的退下?”汤悦边擦着额汗,边凑近一旁的殿中大学士汪焕,然而一向对问题无所不答的汪焕,此刻也是犯了难。
“不瞒汤大夫,焕也不知啊...这圣上究竟是要美女...还是要议事...”
“圣上既然无心议事...那臣等便告退了!”韩熙载虽不明所以,但也觉着皇帝是在撵人,毕竟从南平使臣来此直至其离开金陵,所有人都在配合演戏,这演戏确实也把天子累的劳筋苦骨。
“既然圣上都如此享受,那我汤悦回府,也要好生享受享受!汪学士,可要与我一同享受?”
“汤大夫还是自行享受...焕就不必了。”
韩熙载领潘佑等人离去后,徐铉也出了堂门,而后按照官阶大小,最小的五品官员才能动身出堂,可汤悦却全然不顾自己的三品官阶,愣是等着所有官员尽数离去后,才搀着汪焕这五品官一同出堂。
“你二人也退下吧。”
“唯!”
环于李煜左右的一对美人见这皇帝突然变了脸,也不再与他嬉闹,赶忙起身也随着众官之后离开了兴庆堂。
“长直。”
“臣在!”
“去将皇甫继勋带来见朕,泅地军之事,该收尾了!”
李元镇一直屏在天子身后,见众臣离开堂内后,李煜原本轻浮的表情突然开始诡异,又阴沉着脸狡笑,便知晓泅地军今日,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但也不敢多问,径直出了堂门去带皇甫继勋。
......
且说,泅地军这一方,被唐军围着,又手无寸铁的兵士此刻也是吃着皇帝赏赐的腌肉,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荒凉之地,虽有怨气但也不敢随意发作。
“哥几个,要我说这唐国军过的倒比咱宋军舒坦,人家天子赏地不说,还给好酒好肉,比文臣月俸还高呢!”
“话是这么说...唉!”
“王金豹,你叹个甚么气?唉?你哭什么?”
“没什么...俺只是,想俺在淮北的娘了...还有俺儿子...”
“还是别想了...既然已经被押到这...我等怕是回不去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
这指挥使营外,有些兵者已然因为想家而涕泪,可泅地军营内,却和营外的悲戚之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道这唐国皇帝有多刁滑奸诈,到头来,不过毛头小子一个!真是笑煞我也!”
“可不,你没见王德给他跪下后,他那小人得志的样!真是可笑,还以为我等真愿效忠于他!”
营帐内,十二营指挥使喝的浑然醉态,竟开始嘲讽起唐帝李煜,此刻若是李元镇在此,怕是要割了这些狂人的舌头。
“各位军爷,天子又给咱宋军送上羊肉来了!”
“哈哈哈哈!给我等呈进来!”
十二营指挥使之一的王德脸色好不得意,望着一众指挥使连连甩头,却有两位指挥使依旧是一副严肃模样,谨慎的看着刚入帐的兵士。
“拿去吧!赏你的!”王德见只有一人抬着羊肉进账,对这宋兵倒也干脆,直接甩上一块精肉给他,又自顾自吃起了酒。
“要我说,官家这计真绝!料定唐帝会杀李怀瑾震慑我等,李怀瑾这倒霉货一死,我等跟着顺坡下驴,唐国皇帝自然会对我等放松了警惕!”
“王德,你这么说,可要当心李怀瑾的鬼魂夜里入营来寻你...”
“怕什么?即便是鬼,我王德也拔刀给他砍了!哈哈哈哈!”
王德语罢,还真装模作样要提刀砍人,可摸了半晌,才想起宋军的刀械早就被唐军收去了。
然,就在众人围着酒肉一番诳语之际,那两个神情严肃的指挥使发现这送肉的兵士压根就没离开营帐,反而挺直了身躯立在原处,便赶忙出言要呵斥他出去。
“你还站在这做甚?快滚...”
王德也发现了方才呈肉的兵士拿了赏肉,一未下肚,二未答谢,反而立在原地一直不语,便起身要将其驱赶出去,可这刚入帐的兵士缓缓取下头盔,露出一副让这几人如同见了鬼的面貌。
“原来如此…我李怀瑾,不过是官家的一个棋子!我若死了,你等便能取得李煜的信任,再于金陵图谋兵反,与唐国北境的官家军精锐里应外合...”
“李...李怀瑾!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已经被李煜亲手杀了吗!”王德双手颤抖,看着眼前的李怀瑾斜肩馅笑的样子大为惊恐。
“怎么?王指挥使方才不是说,即便我是鬼,也要砍了我吗?来!”李怀瑾惊喝一声,吓得王德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不敢言语。
“难不成...你是诈死?李怀瑾!官家向来待你不薄!你竟然早就勾结李煜背叛了官家!”
“待我不薄?我如此忠于官家,哪怕是死也为大宋殚精竭虑,可到头来,
赵官家竟然是要将我置个死棋!用我的命,来换你们潜入唐国取得唐帝信任!这也叫待我不薄?”
众人还在怀疑此刻的李怀瑾是真是假之时,李怀瑾突然从身后取出一柄利剑,缓缓走向王德,眼神愈发歹毒,似为鬼为狱,将这群手无佩刀的指挥使吓得连连后退,但随即有两名指挥使反应过来,立刻提声大喝。
“李怀瑾只有一人一剑!快擒住他!不能让他出了这方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