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武平内战打响的第二日,南北二军互砍,战况基本大定。
衡阳军靠着更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更完善的刀盾手,弓弩手,骑兵,将一万两千余人的武安军围剿殆尽。
同时,衡阳军一方也是惨胜的,打到最后时刻,衡阳军也被打的仅有三千余人,这场惨烈的内战,几乎算是谁都没占到便宜。
而武平最忠诚的守将,杨师幡同志,也在突围中,遇到了唐军守在西关的将领,刘靖远。
那么,很显然等待杨师幡的是什么,杨师幡已经知道了武平内战的始作俑者就是李煜,而武平内乱能打到这么惨烈,几乎可战之兵全亡于内战,也全是因为李煜在背后的鼓动。
只是,张文表毕竟与周行逢共同举事之时,与杨师幡为结义兄弟,此时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有其他目的,竟然在后方驱赶杨师幡时,只攻不杀。
“杨将军,为了他周家的江山,不值得!他周行逢因为惧我谋反能恩将仇报不顾往日情谊,对你也是一样!”张文表赶至杨师幡后方不远处,随手斩杀了一名守卒,勒马于道旁,出乎意料的对杨师幡拱手。
“阁下既然与我武安军结盟,今日又何故在此堵我出路?莫非是唐国出尔反尔,不讲信义!”杨师幡表情淡然,并未理会后方拱手的张文表,直接对着前方围主自己的陌刀队军首刘靖远怒道。
“林仁肇将军与武安军结盟,关我刘靖远什么事?杨将军,这脏水,你可不能乱泼。”刘靖远登时嬉笑起来,还顺带起手给杨师幡行了一个军礼,只是拱手之时,眼睛都未直视杨师幡。
“简直是无耻!世人皆知林仁肇为唐国大将,你身披唐军军甲,佩刀也是唐国战刀,莫非结盟的不是唐国?你刘靖远不是唐国人?”杨师幡手持佩刀,直指刘靖远面门,再度怒声骂道。
“本将军是唐国人没错,可又不是老子跟你结的盟,谁跟你结的盟,你去找谁便是,再敢拿刀指着我,老子断了你这只手!”刘靖远右手抬起,数千人的陌刀者突声奋起,横提陌刀,缓缓靠近杨师幡。
此时,杨师幡再度听到了后方张文表让他恶心的一句话“杨将军,与我一同杀入朗州,灭了周氏全族,届时你可为武平的二将军。”
“好啊,然后等你张文表遭了报应病重之时,我再杀了你儿子张石,然后自立为武平之首,如此岂不美哉?”
“看样子...你是非得为周家小儿忠死在这醴陵了...你既然想做个肱骨忠臣留下美名,我今日就成全你!”张文表提着刀缓缓靠前,眼神阴成了一条黑线,嘴角轻抬着上前。
杨师幡自知迎来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决然的将刀立在脖颈之上,仰天怒号
“张文表,我杨师幡化成厉鬼,今夜便向你索命!”
刹时血溅三寸,一代武平名将就此陨落。
须知,这个时候的杨师幡确实为武平极少的忠臣,在五代这个极度混乱,肮脏不堪的世道,杨师幡能有卫死决心,实属不易。
这个时期的武平堪比人间惨剧,人吃人,将吃人,国主之位随手易主,早已没有了忠心卫国卫社稷的概念。
非止是武平,五代乱国时期,大多以武夫治国,而且,大多也是不会识文断字的武夫。
这个时期之所以如此戡乱,还要从后唐明宗李嗣源说起,李嗣源虽做了皇帝,却大字不识一个,同时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五代时期拉开了黑暗的序幕。
武将随手掠夺百姓烹煮,甚至后唐将领不喜食粮,反倒是迷恋上了吃人,以掠夺百姓充当粮食,李嗣源不仅不制止,反而将这些将领屡屡升任。
所以,武平这个时期,即便是没有张文表,也会有下一个反将,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在想着获得军队,寻找合适的时机杀主自立。杨师幡在历史上能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尽忠而死,可谓坚守道义,可名流史册的名将。
只可惜五代乱国时期,这等忠诚之将鲜有人知。
话说回来,张文表目无波澜的收起了佩刀,只轻蔑的看了一眼坠地已死的杨师幡,转头谨慎的看着前方堵着去路的刘靖远。
“刘将军,醴陵关已破,不知可否让开道路,让张某北上朗州。”张文表愈发紧张起来,心想着若是这个时候唐国反水,他身后三千兵卒可不够唐国砍的。
“张将军,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砍死你!再说了,我们可是...'盟友'啊!”
刘靖远说到“盟友”二字之时,又故意加重了些语气,登时将张文表说的再度不安起来。
“那...刘将军可否让开道路?让我等北上...”后方军卒纷纷不定之时,张文表鼓起勇气上前,勉力负手再次发问。
只见刘靖远眯着眼沉默了半晌,仍然不做言语,张文表后方的兵卒紧张的握起佩刀,正要缓缓拔起,刘靖远突然变色。
“张将军慌什么,我刘靖远可是个老实人,你想过去,我还能堵你不成?来!给张将军让路。”刘靖远缓缓抬手,陌刀者突然开出一条小道。
正当张文表想领兵上前之时,却发现周围陌刀者个个眼神毒辣的盯着自己,刘靖远在开出的中道一旁,也有些表情诡异。
张文表驻足三刻,仍谨慎不敢上前,兴许是看出了张文表的紧张心态,刘靖远再度嬉笑着发话“快过啊张将军,你不会真的怀疑,我会...砍死你吧!”
“赵士城,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刘将军让道了么,快速速领兵过去。”张文表听到刘靖远声音突然抬高,瞬间有些腿抖,生怕这个时候唐军卸磨杀驴,赶忙催促让其身后的赵士城先过。
赵士城虽心有余悸,但也不敢怠慢,这两方他是都得罪不起,只轻领着战马,踏着碎步,小心的从中道过出。
后方兵卒见状也从中道穿插而过,张文表见刘靖远并未提起手中陌刀,旋即心里松了口气,也下了战马,领着马绳谨慎的靠前。
......
“将军,这唐国军个个狠辣,都不是好惹的主,待拿下了朗州,只怕唐国会在背后渔翁得利啊。”衡阳军开离醴陵关许久,看着其后紧追不舍的唐军,赵士城眼神愈发凝重,忧心已至言表。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出使金陵时便发现,整个唐国从李煜始,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除了那汪焕老实些,其余人皆是一肚子坏水!”张文表忌惮的回首看了看后方紧跟着自己的唐军,有些无奈的言道。
只是这番言语怎么听都像是个正义使者的发言,让一旁的赵士城有些心请复杂,暗道你张文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反了武平逼杀了忠臣,现在又要去杀周行逢全家。
“那,拿下朗州后,我衡阳军岂不是为唐国做了嫁衣?”赵士城若有所思,再度拱手言道。
“李煜想玩阴的,让我替他拿下武平,坐收渔翁之利,没那么容易!”张文表再度恢复了之前自信的面貌,悠然开口言出。
“将军的意思,是朗州之后,还有定数?”
“我早知李煜狼子野心,去唐国之前便传信宋国,引宋将李处耘入国,届时让他们两国军队狗咬狗!我再收拢武平人心,渔翁得利者,必为我张文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