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赶到鸿福客栈,李叔及扎木耳已经准备就绪。
由于事前打过招呼,李叔见到她并无意外。他对着扎木耳说道:
“这位是我家大公子杜……杜江,他与我们一同去上京。二公子还有事需在广陵再多待些时日。”
杜若与扎木耳拱手行礼,扎木耳不疑有他,忙着招呼着商队和骆驼,扬起了长鞭。
出发上京!
驼铃声响起,叮叮当当,浩浩荡荡的十几头骆驼,行走在广陵的路上,而杜若只是车队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人而已。
“公子,绝!”
李叔笑眯眯地竖起了大拇指。
若不是杜若昨夜事前打了招呼,今日他也认不出来这张脸。
整张脸相貌平平,毫无特点,再加上一袭男装,泯灭在人群之中,根本无法发现她。
杜若仰脸一笑,心情舒畅。
她此刻再也无需为她是女子之身而烦恼了,出门在外,方便二字最要紧。
从前她哪怕男装,都会有人因为她的脸多瞧几眼,她总生怕漏了陷,如今鬼手陈这招绝活,恰恰解决了她这个大难题。
说到这事,还得感谢陆离这个家伙!
嗯……
漕船向北,又运的是骆家的盐铁茶叶之类的,想必是送到北边的各个府司衙门,算算日子,估计也快到山东境内了吧。
不知道北方如今冷不冷?
杜若又想到雪夜那日,陆离为自己披上了黑裘,心中有些懊悔。
回上京一定要想办法寻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裘还给他。
就当是报答他救命之恩吧!
陆离站在甲板上,凭空打了好几个喷嚏。
“莫不是有人在思念你?”
陆离吸了吸鼻子:“思念个屁!说不定是谁在咒我呢!”
骆子楚笑道:“年纪轻轻,火气这么旺,可不行啊!”
陆离耻笑,“你老了,没火气!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啊,等到了临清,我便要快马返回了。后头小心。”
“放心吧!漕运前方情况,我会写信派人及时告知于你。”
“嗯。这一趟我心里大致有数了。若不是开府的日子迫在眉睫,我定是要陪你走完这一趟。”
“行了,别黏兮兮的,我可不是杜姑娘。”
陆离不满:“无端端的,提她作甚?”
那丫头,没心没肺的!
在广陵也不知如何了,算算日子,估计已经回上京了。
他把鬼手陈留在了广陵,让他暗中看着点。这小老儿看似古怪,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料想应是无虞。
漕船进入了临清已是清晨,陆离罩着白色大氅下了船,接应的人早已安排了快马,很快便消失在清晨的白雾之中。
叮铃铃~~
叮铃铃~
杜若在马车上被阵阵驼铃声吵醒。
扎木耳骑在骆驼上,对着马车内的杜若喊道:
“大公子,前面都是盘山道了,咱们在此休整片刻吧!骆驼们也要吃点食物了!”
杜若拱手,抱了抱拳:“扎兄,听你的,此番你们受累了!大伙儿都休息下吧!”
“好嘞~~”
扎木耳对着骆驼商队大喊了几句,众人乌拉拉地回应着,很快,商队便就地停下休息。
杜若走出马车,此时正是晌午,阳光从树叶缝中穿透而来,山青鸟鸣,令人心旷神怡。
杜若提着水囊,走到扎木耳身旁坐下,与他闲聊。
“听我二弟说,扎兄与我爹做了十来年生意?”
扎木耳笑道:“那可不!今年啊,正好是第十个年头!”
杜若好奇地问道:“不知扎兄是如何认识我爹的?”
扎木耳在骆驼上摇头晃脑,思考了片刻:“这说来话长……”
“我记得那一年也是二月,我等奉主人之命,带着我们的特产来到中原,边走边卖,一路走到了广陵,在街头遇见了杜老爷。
他看了许久,我记得当时,他买了一个白玉瓷娃娃便离开了。”
白玉瓷娃娃?
杜若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家中那个白玉瓷娃娃,那是儿时父亲曾送给自己的,说是从西域客商处买的,难道便是扎木耳说的这个?
如此,便是细节也对上了。
扎木耳完全没有察觉杜若的心思,他继续回忆:
“当时我也没多想,可当夜便有人来我等下榻的客栈,那人自称是杜府管家杜成。他说,杜世安杜老爷派他与我等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
“杜成说,他们手里有上好的丝绸、珍宝、茶叶、药材等东西,比市价便宜卖给我们,以此为条件,我们也将大月国带来的东西低价卖给他们。”
杜若有些不信:“素未平生,你如何便信了?”
扎木耳点头:“大公子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说的。那杜成便说让我等在广陵等上几日,他们便将货运过来,当场查验再决定不迟。”
果然,大约七八日后,上京的货便运到广陵,杜成深夜带他们去货仓一一查验。
“大公子,你们大梁的东西可真精致啊!那上好的绸缎,摸上去,滑溜得如同女人的身子一般!啧啧啧!”
扎木耳一边描述一遍陶醉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双手还情不自禁地在空中比划,好像他正在摸着哪个女人似的,让杜若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这胡人,老色批!
“还有那些上等的瓷器,真的薄得跟什么虫的翅膀似的,我们这帮大老粗啊,可花了不少力气将它们裹得严严实实的!”
薄如蝉翼,杜若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对对!你们中原话就叫:薄如蝉翼!”
“杜老爷是个爽快人,他让杜成和我们说,如果觉得这批货不错,那么八月可以再来广陵,他会来找我们的。
这批货运回去后,主人非常高兴,他非常喜欢中原的文化,狠狠地夸了我们!还赏赐我们不少东西。”
于是那年的七月份,扎木耳又带着骆驼商队出发,直奔广陵。果然,杜成没几日便来了广陵寻他们,又是一轮验货、接货,双方都非常满意。
“大公子,你知道,我们胡人来一趟中原极其不易,像这样一篮子买卖,既省心又省力。杜老爷卖给我们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我们主人在大月国将这些东西卖给贵族们,各个都是赞不绝口!”
就这样,扎木耳便与杜成定了下来,每年来中原两趟,年年如此!
“你们主人是……?”
“我们的主人,是大月国的王子艾哈麦图,是最尊贵的可汗的第三个儿子!愿真主安拉保佑我主!”
扎木耳边说边站立,面向西方,行礼叩拜,嘴上还念念有词。
杜若看他些肃穆的架势,也跟着朝西方拱手行了个礼。
这一举动大大地感动了扎木耳,他对杜若越发地尊重:
“大公子,杜老爷是好人,安拉真主会赐福他复活,得享永生。”
“那这么说,你们只见过我爹一次,便再也没同他见过面了?”
“没错,后面这十年,都是杜成与我交易。”
“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
扎木耳话音刚落,又像是像是什么似的,说道:“有一年杜成带了一个人来,那个人一看便不是寻常人,有点怪。”
杜若扬起眉毛:“怎么说?”
扎木耳想了想:“他衣着华贵,……说他是男人吧,他又没胡子,皮肤白得可怕,声音还尖得像个娘们似的。可说他是女人,他有喉结,还又没有胸,皮肤都皱了,丑!”
“不男不女?”杜若脱口而出。
扎木耳笑出声来:“对!不男不女!杜成对他很惧怕,叫他万老爷!”
不男不女?
万……?!
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