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李叔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眶噙满泪水：“是！”
“她……她自己可知？”
“不不不！她不知道！她……”李叔闭上了眼，两行热泪混着脸上的血迹滴落下来：“她，最好此生都不要知道。”
“孩儿她娘在生下她后不久，便落了病去世了。我便将孩子送到乡下的庄子里，托人养着。大小姐，这件事，我一直以为自己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不知道为何，竟被杜淮安知道了！他约我出去，竟将我带到当年埋尸的地方，还，还当着我的面，将那赌徒的尸体刨了出来……”
李叔不堪回首地再次闭上眼睛：“大小姐，他拿着那孩子的命威胁我，我……”
杜若叹了一口气：“你妥协了。”
“是！他说，他并不要我做什么，只要将老爷日常一举一动告诉他即可。我便信了。”
“可他自此便投我爹所好，深得我爹信任，可暗中却与外人勾结，谋夺家产并将我爹害死在牢狱之中！”杜若言辞激烈如刀，李叔避无可避。
“我也是自老爷入狱才得知真相。我曾经私下找过杜淮安，可他拿捏着我的命门，我，我没法子……”
“所以，第一次他派刘四来下毒，也是你做了内应？”
“是！当时，他告诉我，只是放一些让人腹泻的药物而已。所以，次日当我得知竟然是剧毒，我又悔又恨！便决意与杜淮安划清界限，再不为他害人了。”
杜若垂眉，颇为失望：“可你还是出卖了我，告诉他我们去广陵的路线。”
李叔猛地起身，扑通跪了下来，俯在了地上：“老奴有罪！老奴该死！他将我月娘的尸骨挖了出来，警告我，若我不为他做事，便让月娘尸骨无存！我……我无路可走了！大小姐！！”
“月娘……月娘是这辈子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
李顶石泣不成声。
“大小姐，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没有想过害死你……！”
杜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直直地看向李顶石，眼中蒙起一层疏离：“你没害死我，是因为陆公子正巧经过救了我罢了。”
若非老天垂怜，让陆离及时发现她，她早已是水中冤魂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戳穿李顶石的真面目。
“你虽无杀我之心，可我几次差一点因你而死。包括昨夜，你在去护扎木耳之时，还向杜淮安传递消息。他才会趁着苏沐白落单之际，欲截杀他。”
李叔怔了怔，整个人呆住了：“我……我只是说送西域人出城，我……”
杜若摇了摇头，复杂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对无知的怜悯：“这一次，他甚至想要连你也一并灭口。若不是骆公子出手相助，昨夜，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李顶石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为何昨夜十多个杀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便大开杀戒。
招招致命，原是冲他来的。
“十年前，我爹去广陵那一次，刘云帆也在，对不对？”
“……”
“可你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你知道，刘云帆，便是杜成。”杜若继续说道：“这十余年来，都是刘云帆顶着杜世安之名，与西域胡人来往。中间若没有你传递消息，刘云帆不可能十年来都不露出破绽。”
“你早就知道杜淮安与刘云帆勾结在一起，为万全销赃。你为了保全自己，刻意隐瞒一切，导致我爹对背后的阴谋一无所知，最终中了杜淮安的圈套。”
“对他们而言，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你在世上，只会多一个人知晓内情。所以，你，一定得死。”
杜若的话锋利似刀，直插他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他无言以对。
依稀间想起，昨夜似乎杀手冲向的第一目标，便是他。这也是为何他是众人当中受伤最重的那一个。
李顶石颓首，他太天真了！
他以为自己听话照做，便能安然无事，苟活于世，却忘记了，对方卑劣地连亲兄弟都能下手，更何况他这个奴才。
“对不起……大小姐……”
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何须律法。
人永远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只愿意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接下来，我问，你答。”
“……是。”
“第一，杜淮安为何突然起了异心？”
李顶石：“老奴说过，心境变了，想要的便不同了。具体原因老奴并不清楚，只是暗自揣测，是和已故的大夫人有关。”
“我娘？！”
“是！也是大约在十年前，老爷和二老爷在书房大吵了一架，像是关于大夫人的。当时，大夫人缠绵病榻，身子非常不好，可当时膝下唯有一女，夫人服用了许多汤药，总想为老爷开枝散叶，生个嫡子。”
李顶石坦言：“老爷很少有事瞒我，只吵架这一件他绝口不提。二老爷也是，自书房那次后，便再也未提过关于大夫人的任何事。
他回忆道：“但就在他们吵完架没多久，他便开始拿我错处威胁我为他办事。所以，我直觉此事与大夫人有关。”
“第二，万全销赃为何会找上杜淮安和刘云帆？”
“万公公有一次试探过老爷是否有此意，老爷一口便拒绝了。万公公颇为生气，还是二老爷事后去求和的。应是如此，他们才搭上线。”
“第三，刘云帆为什么会为万全办事呢？”
“老奴真的不知。老奴只知道当年刘云帆跟随老爷去广陵时，二老爷也在，二人便是伺机寻销赃的路子。”
李顶石只是杜家的一个奴才罢了，对刘云帆的意图不清楚，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杜若觉得他说的，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第四，杜淮安背后的新主子是谁？”
杜淮安毫发无伤，必然背后有人罩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二老爷虽利用我，可防我防得紧，并不信我。但他身边的管事刘四……或许知道！”
刘四与李顶石情况差不多，都是杜府的家生子，自小跟着杜淮安长大，对杜淮安的底细，必然知之甚多。
可昨夜杜若同样的问题问过刘四，刘四矢口否认他知情。
难道，是刘四在撒谎？
“第五，他们为何一定要毒死我爹？”
李顶石此时似乎有些心力衰竭，他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因为，因为老爷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杜若一惊：“什么秘密？！”
“是……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