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白从上京一路赶来,风尘仆仆。
“孔老爷,您如此着急唤我来,到底是哪味药材出了问题?”
孔方神情肃穆,对着苏沐白示意:“苏大夫,出大问题了!您快随我来。”
二人急匆匆地走入了孔府书房,孔家大公子孔令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沐白,便守在书房之外,只由孔方和苏沐白二人进了书房内堂。
苏沐白心中的疑虑直至他进入书房后,才恍然大悟。
一道倩丽的身影正站在书房之中,笑着等待他。
她的双眸依旧清澈,只是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沉稳。
“师妹!是你!”
苏沐白红了眼眶。
杜若迎了上来:“师兄,怎么跟孩子似的,还哭鼻子了。”
孔方哈哈大笑,拂须对着苏沐白表示歉意:“事关重大,只能找了个由头,苏大夫莫要见怪。”
苏沐白连声道谢:“不不不,孔老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师妹,你怎么到了广陵了?还有,到处都贴着天狼郡主的画像,可我瞧着那人像极了你!当年你中了那一箭……”
苏沐白连珠炮似的问题,惹得孔方和杜若二人相视,又是一笑。
孔方:“苏大夫,不急,先坐下喝口茶,你二人好好一叙。”
苏沐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连作揖。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苏沐白总算听完了这三年来发生在杜若身上所有的事。
“哎!如此说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呆在广陵了?”
杜若面上一紧,可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我不能害了他。”
苏沐白有些痛惜:“可他未必会在意,你也未曾问过他。”
杜若浅浅一笑,笑容之中有些寂寥:“师兄糊涂。我若是开口,他自然是回答不介意。”
苏沐白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杜若:“师妹,你所认为对他好的,或许并非他想要的。你们啊,也罢!”
他对着杜若说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杜若看了一眼孔老爷,对着苏沐白说:“幸得孔老爷仗义相助,我如今在面上是以孔家二小姐的身份生活。”
孔方对着苏沐白说道:“老夫的确有一个二女儿,是我同夫人所生,年少时不幸得病夭折,但夫人思念小女,不忍将身份文牒注销,一直保留至今。甚少有人知晓此事。”
苏沐白拱手:“多谢孔老爷如此费心!!”
杜若甜笑:“但我可不能在孔老爷府上闲着吃白食。”
孔方不悦地“咦”了一声:“浑说,老夫家里还能缺你一个小丫头一双筷子!”
杜若笑道:“伯父对我,如同父亲毫无二致。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只是,我尚有许多事要做,自然不能虚耗时光。”
孔方拂须,连连点头赞许:“大侄女,想要做什么,尽管说!伯父在背后,做你的靠山!”
杜若心中暖流纵横,鼻间发酸。
又回到了如家一般温馨的环境之中,真好!
“师兄,这次我请你来,便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苏沐白:“师妹尽管吩咐。”
“当年我去西域前,曾经在长安布了两个店铺,由茯苓和冬青在看管。如今我大梁与西域诸国通商互市如火如荼,正是边境贸易的大好时机。我已在广陵另外开设商行,挂于孔府名下,今后,上京少不得有些事,由你出面上下打点。”
苏沐白正色道:“这是自然。师妹,当初你匆忙离开上京,但铺子之事你放心,这几年一直稳定经营,没出什么岔子。”
杜若颔首,无比欣慰:“一切皆仰仗师兄。顺利的话,不需要两年,我们便能将商行的网点布满大梁的重要城池,形成一个全新的商业网络。”
苏沐白对这些名词有些陌生:“什么网点?网络?”
杜若掩嘴一笑,耐心地解释:“师兄可曾见过蜘蛛结网?网上的每一个交叉点,都是一个商行,所有的商行网点连起来,便是一张商业巨网。”
苏沐白瞬间秒懂:“师妹,那将会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张大网啊!”
“是。若是成功布局,这个大网不仅可以为我们通达贸易,还可以为成为我们在各个城中的消息站,日后我们将能真正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杜若神情肃穆:“届时,我们想要做点什么,便能更方便些。”
孔方与苏沐白听了深以为然。
商,亦有道。
那些叫嚣着“士农工商、商最末等”的权贵世家,从不把商人放在眼里。
他们总以为权势可以压到一切,却不知道,蝼蚁也有求生的本能和反抗的决心。
“我爹的冤屈、张太医家的冤屈,还有杜淮安、齐元时,哪怕拼尽一生,我都要与他们一一算账。”
苏沐白被杜若眼中这股坚毅所打动,他拍了拍杜若的手:“师兄挺你!”
“孔家亦是你的倚仗!”
孔令羽不知何时,再书房外突然叫了一句:“阿兄也挺你!”
孔方翻了个白眼:臭小子。
杜若眼含热泪:“多谢!!”
苏沐白:“如今你在此处,出门甚有不便。待我回上京,将半夏送来。如此,你身边也有个可心的人,可好?”
杜若有些惊喜:“可铺子上……”
苏沐白大手一挥:“铺子一切有我,放心!”
杜若欣喜地点了点头。
“我在广陵之事,务必要保密!切记切记!!”
苏沐白点头:“一定。但是有个人可不行,若是不告诉他,他能弄死我。”
杜若扯了扯嘴角,艰难地说道:“师父?”
“老头三年前差一点提着刀去宰了齐元时。幸好被定王给拦下来了。哎!你不知道,当年你出事,老头硬是不信你死了。自己一个人踏遍了西域,他还偷摸去过天狼。你可知道,天狼王宫的巫医,是老头的师兄?”
杜若又感动又诧异:“你说什么?”
苏沐白:“真是天意弄人啊!老头因为这个师兄背叛师门,所以从不愿见他,因此到了天狼,却没有去王宫里走一遭。若是没有这一茬恩怨,说不定当年他在天狼便见着你了。”
杜若想不到,鬼手陈与天狼国的巫医竟还有这样深的渊源。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师兄,兴许师父还能帮上我大忙。”
她想起那个刻着赤莲花的瓷瓶。
荼蘼——只需一点,顷刻便毙命。
她研究了许久,都不能参透其中的成分。
当日她亲眼目睹阿息死前的症状,与太子脉案中所记载的死前症状,别无二致。
可以肯定,太子的死,与这个毒物有关。
她去西域本就是为了寻找此物,阴差阳错得着了,也不算枉费了这西域的三年时光。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