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已放下心来,听梅清如此说,甚是奇怪,不禁道:“什么游戏,妹妹且说来。”
米丽景转头低声不屑道:“正说处置奴才呢,玩什么劳什子游戏。”
梅清暗想,此时不坑你更待何时,笑道:“米姐姐似是不信,可敢和我打个小赌么?这个游戏极简单明白的,若是做完了,此事还不得要领,那梅清从此在王妃面前便缄口不言,再不胡说八道如何?”
冯嫒却接口笑道:“陈妹妹这那儿是什么小赌,景儿妹妹最是口快直肚肠,从不弯弯饶的,你和她赌不说话,可不难为死她了。”
梅清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道“若是赌了,只对赌纹银一百两即可。米姐姐可愿意么?”
一百两,对这些世家闺秀来说自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了,一时众人均拿眼看那米丽景。
米丽景毫不含糊,撇了撇嘴,“赌便赌了,我且看看你什么花样。”
梅清便起身向王妃行礼,道:“如此还请王妃给妹妹个脸面,这游戏要人要钱,都还请王妃暂借,妹妹好便宜行事。”王妃便转身示意身边的大丫鬟垂柳,“你且去帮陈姑娘准备准备,看要些个什么东西。”如此便是同意了。
梅清道:“东西且是简单,只要将门口那冬瓜瓶搬过来一只就行了,另外还需一百个铜钱和十一两银子。只是还需要二十个丫鬟参与,分为四组,每组五人为限。”垂柳看王妃一眼,见无异议便转身去准备了。
其实这大家子内眷平日里无事,看小丫鬟们踢毽子抛彩球等等为戏也是惯常的,还时不时赏些彩头。故此大家听梅清如此要求均不以为意。
一时便有粗使婆子将那花瓶搬至地中央,梅清过去看看,见那瓶口约有三寸左右,便略走了几步,在估量着约有两丈远的地方站定,因对米丽景说道:“这里还需一个丫鬟监督,米姐姐且借你的丫鬟一用如何。”
米丽景正想着别让梅清出什么花样吃了亏去,便让身边的丫鬟站过来,梅清便吩咐她站定,以脚边儿的青砖缝隙为界,不要让人过了界。
这王妃院子里粗使丫鬟众多,垂柳不一刻捧着一盘银子进来,回禀十一两银子已备好,二十名丫鬟在外备传唤,梅清便先将银子收好,让带第一组五人进来。
众丫鬟进来,但见地中央摆着个大花瓶,一屋子主子们眼睁睁盯着,也不知何事,礼毕便垂手待吩咐。
梅清便将规则讲了一下,却是极简单的,每个丫鬟分得五枚铜钱,站在界外将铜钱掷入花瓶中即可。
虽说不知原委,只是府里规矩大,也没人敢开口询问,这五个丫鬟规规矩矩做了,二十五枚铜钱竟进了十四枚。
梅清便让垂柳带她们下去,换另外五个进来,只是进来过的与未进来的不得碰面交谈。
冯嫒便笑道:“这岂不就是投壶为戏,陈妹妹到底什么花样且直说了罢,何苦折腾这些丫鬟。王妃只怕也倦了,早些散了歇歇是正经。”
此时第二组丫鬟也被带进来,梅清便不理她,只对第二组丫鬟说明规则,再拿出一两银子来,道:“这一两银子乃是王妃给的彩头儿,谁做得好,只管赢了去。”
这一两银子大约是这些粗使丫鬟两个月的月钱,众丫鬟刚进来时不知何事甚是紧张,如今见不过是投壶为戏给主子们解闷儿,便慢慢放松下来,兼且有彩头,如此人人奋勇,竟投入了十九枚,其中一名穿浅绿比甲的丫鬟竟五枚全中,大家也不禁喝声彩,便被她赢了这一两银子去。
待到第三组丫鬟,梅清却拿出十两银子来做彩头,要求必得全中胜出便可赢着十两银子,若是有两人全中,便每人再投一枚,如此直至分出输赢为止。
那十两银子摆在面前,正是一锭雪花官银,成色极好的。只听得丫鬟们呼吸都重了几分,十两银子便是做上两年也未必攒得下来,如今只要投中几枚铜钱便有机会赢来,众丫鬟们且是谨慎认真,谁知竟无一人全中,最终全部二十五枚竟只中了十二枚。
王妃看向梅清的眼光已是含着笑意,米丽景只撅着嘴暗暗不服。不想梅清对第四组丫鬟却一丝笑意也无,待她们行了礼,便冷声道:“你们都且认真听好了!”将众人均吓了一跳,不知她这次要搞什么花样。
只听梅清厉声道:“王妃说了,如今府里越发不像样了,连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们且每人领五个铜钱,站在那边儿投到瓶中去,若是连这也投不中,便去和外边儿那些人一道儿跪着,回头一起发落。”说完便示意垂柳给她们发铜钱。
丫鬟们见王妃对梅清的话并无异议,且王妃身边儿的垂柳就在一边儿看着,外头的人犯的事儿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只吓得不敢言语,最右边儿的一个小丫鬟看着最是害怕。梅清便指着她道:“便从你开始!”
那小丫鬟哆哆嗦嗦都快站不稳了,第一枚便不中,如此每况愈下,竟一枚也没投中,软瘫在地下被粗使婆子拖在一旁。
梅清倒没想到这些丫鬟被吓得如此厉害,心中虽说多少有些不忍,到此地步也只能继续了,结果这最后一组竟只投中七枚。一个个吓得跪着又不敢求饶,想来也多半儿是王府的规矩,不然有点子事儿便哭喊连天,岂不是乱了套,梅清暗暗佩服,莫氏虽然看着温婉,想必还是有些手腕的。
梅清便让垂柳带这几个丫鬟去外面一块儿跪着。
冯嫒便道:“**罢了,难不成真的要和外面犯错儿的奴才一样处置不成。陈妹妹还是放过她们罢。”
梅清笑笑,却对王妃道:“王妃且看,这四组丫鬟,第一组无赏无罚,中十四枚;第二组乃是常用的彩头,中十九枚;第三组赏得多,可惜无人得了去,且只中十二枚;第四组无赏却有重罚,竟只中七枚。
这第三、第四组竟连第一、二组都不如,其中缘故,只怕略想想,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太过看重紧张而已。第三组太过紧张重赏,第四组太过紧张重罚。
如今这府里,虽说王妃一向贤德,只是留哥儿贵重,身边儿的人自是知道的,这心里头若太过紧张,反而本该做好的事儿也大打折扣了。
只是妹妹愚见,虽说是游戏,但对丫鬟们还是没有戏言之说,赏罚自是都兑现的。”
停了停,又道:“其实妹妹大胆说句大不该的话,想深一层,这也是件好事,一则留哥儿只是小伤无大碍的;二则有这样一桩小事故,自然今后更加小心在意,护得更加周全;三则说明留哥儿如今身子健壮了不少,活动多了跑得快,身边儿的人儿都弄不过他了,正好提醒王妃加派人手,若是派两个多少有些功夫在身上、行动敏捷的小厮跟着,对小世子也是有益的。”
王妃心有所感,笑容更胜,点头道:“妹妹说的不错。”便吩咐垂柳让外头跪着的人且起身回去,每人扣三个月月钱,并训诫认真当差好生服侍等语。
乳娘并丫鬟们跪了这大半日,一个个心下冰凉,只道这性命至少得去掉半条,说不定还会被卖掉,如今被轻轻发落,不由得感激涕零,叩了头谢恩自回去小心当差不提。
事情处置完毕,王妃心情甚好,笑眯眯转头对米丽景道:“米妹妹可要赌输了,如今连我也赔了一两银子并一百个铜钱进去,你这一百两快些兑了来吧。”
谁知那米丽景半晌无语,不一时竟两眼含泪,道:“这银子自是小事。妹妹我一心想着应该惩戒这些奴才们,也是心痛小世子之故,只怕急了些。姐姐千万不要怪我才好。”
王妃只道:“你哭个什么,那个怪你来。快些兑银子要紧。”
米丽景便擦了泪,转脸道:“陈妹妹果然聪慧,这游戏又简单又直接,可不比说上一车的话儿有用。便赢了这一百两去,我也是心服的。”一时众人皆笑起来,气氛轻松了许多。又说笑了半日方散了。
只是梅清见她竟能见风使舵转折至此,暗暗心惊,从此愈发小心在意。
注:本作品所涉及的行为学测试,非作者臆想,均有相关研究支持。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