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景的打扮一点也不特别。她脸上描着一字眉,唇上点着樱桃一点红的口脂,梳着晚妆常用的坠马髻。身上穿着石榴红的宫装。
虽然一向有只有正室才能穿红的说法,但宫里并没有明确规定皇后之外的妃嫔不能穿红,只是不用正红罢了。红色既喜庆又衬肤色,最得年轻妃嫔的喜爱,故此宫装也多有用红的,娇艳的桃红、沉稳的朱红、内敛的枣红、清雅的梅红都甚是常见,至于各色杜鹃红、樱桃红、芙蓉红更是层出不穷,弄出许多花色来。
米丽景今日的宫装也是极标准的样式,上身是织金暗花宽袖袄,下身是绣着百蝶穿花的锦绣马面裙,颜色鲜亮,显然是簇新的。
本来宫装也是让人腻味的一种东西,实实地有大同小异之感。特别是每次逢着节日或是千秋之类的日子,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女人都穿着定制的宫装,千篇一律,兼且宽大严实,看上去只剩下庄重,其余的妩媚、玲珑、娇俏、绰约等等一概欠奉。故此皇上一向并不留心。
只是今日米丽景起身走动行礼之间,从宫装里竟隐隐透出肤色来,显然是内有乾坤。
皇上抬手虚扶了一下,笑道:“你今儿怎的忽然穿的如此端正起来?难不成等着朕给你扒下来?”用字粗俗,话音儿轻佻,一出口皇上自己也略有吃惊,看来是让这妮子带坏了,一走进这内室便将日间里端肃的皇家面孔扔在了外头,变成了一名色老头儿。
“皇上说笑了,怎么敢劳皇上动手。”米丽景极正经地说道。偏生这话里的意思让人无限遐想。
“那就是你自己动手扒下来喽?”皇上的语气仍是带着调笑。
“这个么……”米丽景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缓步向皇上走了过来。“臣妾也不打算动手哦。”语气带两分戏谑,听起来十分动人。
这一走动之间,皇上看得愈发清楚了,那马面裙有八幅裙幅,前后两片较宽。其余的较窄,这裙幅之间竟是没有缝起来的!着裙之人若是好端端地不动,将裙幅搭好,看着便是平常一样。可若是略一行动,不免裙底春光乍现,红艳艳的裙,白生生的腿,错落掩映之间,当真是香艳无比。
总共没几步路,转眼米丽景已是近在咫尺,皇上忍不住伸手从裙幅之间探进去……里面什么也没穿……
皇上的呼吸霎时粗重起来,不老实地在米丽景胸前拱了拱……结果发现看着严实,连脖颈都遮起来的袄子。与裙子也是异曲同工,两腋之下皆为真空……
果然既不需要皇上亲自动手,也不需要米丽景自己动手,这衣服一点儿也不碍事儿。不仅不碍事,看着这精致繁复端庄的宫装。而衣衫之下却是任予取夺……实在是分外*。
皇上的寝室其实并不大,所谓的龙床就更小了,只有六尺长、三尺宽,未经缝合的裙幅铺展开来,几乎将床掩了大半儿,而中间的人儿则愈发显出娇艳来。
等皇上尽了兴,再看米丽景时。只见一头长发早已披散下来,掩了半边儿脸,身上的宫装本就没怎么缝住,再经这么一通折腾,左一片右一片挂在身上,丰腴白嫩的身子这里那里地钻出来。实在惹人怜惜。
皇上便伸出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随口道:“你父亲那么端方的一个人,想不到养出女儿来,却是得趣儿得紧。”
米丽景坐起身来。轻轻捧住皇上伸向胸前的右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心按摩,口中笑道:“臣妾鲁钝,只是一根筋服侍皇上罢了。”
“你那里鲁钝了,”皇上心满意足,语气十分轻松,“朕看你简直是七巧玲珑心,什么花样都能想得出来。”
“皇上说笑了。”米丽景的声音忽然有了三分落寞,“臣妾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皇上白日里为国事操劳,到了晚上,总得轻松如意些。万望皇上不要以为臣妾只想着这些奇技淫巧才是。”
呵呵,你就是总在寻思这个好吧。皇上心里头虽然如此想,嘴上却并没说出来,女子的心思,虽然一向懒得去琢磨,但皇上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景儿真是有心了。”皇上懒懒地说了一声,年岁不饶人,欢愉过后,睡意不觉渐渐漫将上来。
米丽景自然留意到了,她可不想让皇上就此睡去,皇上的心思四月的天,一会儿风一会儿雨,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遇到更有趣味的女子,就此将自己撇去一边儿呢。心里一动,便将身子侧过来,左脚似乎不经意的一勾,却是从皇上的大腿内侧轻轻向上滑动。
“呵呵,”大腿内侧的肌肤最是敏感,皇上不由得轻笑起来,“景儿别闹,让宫人们进来收拾收拾睡吧。”
“景儿没胡闹啊。”米丽景的声音婉转柔媚又带上两分鼻音,半真半假地撒娇道。
撒娇这东西绝对是看人的,做的好了,对了胃口,怎么都是魅惑入骨,可要是没弄对,那也绝对是令人恶心,兴致全消,甚至拂袖而去也不出奇的。故此米丽景也不敢太过,只试探着看皇上是否喜欢。
看皇上并无反感之意,米丽景又继续幽幽道:“景儿只是羡慕宜妃姐姐,想像宜妃姐姐一般能怀上龙胎,给皇上生个皇子罢了。”
听到提起宜妃,皇上的睡意登时消了一半。
这宫廷里的女子,上至皇后,下至最低等的更衣答应,都几乎不主动提起宜妃。
一则宜妃是从北戎来的,不免让人觉得是异域女子,又是像礼物一般进奉而上的,自然又看低两分;二则在妃嫔们眼中,这样一个仅凭美貌入宫的女子,竟然当真能的皇上欢心,品级不断升格,短短数月已晋妃位,还怀上了龙胎,怎不让人又妒又恨!
米丽景忽然提起宜妃,难道只是随口提及么?
当然不是!
丰裕帝周恒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这座肃穆庄严、雕梁画柱、斗拱高檐的宫廷,吞噬了多少女子,又吞噬了多少出生或没出生的孩子,周恒是非常清楚的。母妃付出了多少代价,自己又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最终平安长大登上皇位,周恒也是非常清楚的。
他早已对宫廷的技俩熟极能详。
他坐了起来,虽然身上没有一缕丝,可是立即散发出帝王的尊严。这是无数年来,一举一动之中形成的深入骨髓的气息,让米丽景一时语滞,几乎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你怎么想起了宜妃?”皇上问道,没有了调笑的味道。
“这个……”数次侍寝,婉转调笑,米丽景已经几乎忘却了皇上平常的样子,对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阴沉而威严,让人摸不清看不透……只是没有衣服而已。
“臣妾只是偶然想起,如今可不是只有宜妃娘娘一人怀有龙胎么。”米丽景极力想将语气说得轻松,只可惜不太成功。
皇上平淡地看了她一会儿:“你撒谎。你刚才说的话不提宜妃也完全没有问题。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米丽景忽然感到了恐惧,凌乱的衣衫此时仿佛是滑稽的讽刺,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可遏制地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从小就被称作美人儿胚子,家里也是当作掌上明珠来培养,一心指望着她能入了贵人的眼,带契着家族兴旺。
再后来选秀女,果然被选入了理王府,她抱住了太后一系冯嫒的大腿,想着能双双留在理王府中。她装憨卖傻心直口快,硬着头皮冲在前头,谁知秀女里头也不乏高手,自己还是吃了亏。
在家呆了一阵子,终于又得了机会进入宫廷。虽然明面儿上对冯嫒姐姐长姐姐短言听计从,其实在她心里冯嫒不过是踏脚石罢了。果然借着这块踏脚石上了皇上的龙床。
宜妃算什么呢?不过是一张脸蛋儿美些!既然皇上会被她的美色所迷,那自然也会被自己的手段所迷。
可是,现在皇上的神情语气……不善。
米丽景的心沉了下去。
女人之于皇上,不过是玩物罢了,只是怎么玩儿和玩儿多久的区别。
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抻了抻衣襟,竭力遮住自己。就算要输,也得输的体面些。
“其实今日臣妾见到了一位故人。”米丽景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仿佛当真只是在述说一件小事而已。
“只是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了,想来这位故人也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臣妾,竟是一时不认得了。”米丽景顿了顿,故意做出一副明明想诉说委屈却偏要硬撑着的表情来。“等到认出来了,又经我身边的宫人提醒,她才不清不愿地草草行了个礼。也是臣妾年轻沉不住气,见她如此桀骜,便想冷一冷她,没怎么搭理。”
米丽景抬起头来看向皇上,眼中泛起泪光,狠命眨了眨,不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