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北京人说起海运仓,只知道那是东直门附近的一个地名,是一片饱经岁月沧桑的残旧平房民居,却不大有人知道和探究它的历史了。
其实,翻开明代的京师地图即可看到,朝阳门内,以现在的平安大道为南北分界,有两处成方连片的仓房,南侧分别为旧太仓、富新仓、兴平仓、南新仓,北侧则是海运仓和北新仓。
按照顺天府志的准确记载,旧太仓计八十三廒;富新仓计六十四廒;兴平仓计八十一廒;南新仓计七十六廒;海运仓计百廒;北新仓计八十五廒。仓廒是明代粮仓的基本单位,每廒分为五间,都是用城砖砌成,面阔约二十三米,进深约十七米,高约七米,一个仓廒存粮在数百石到一千石左右。
这几个大粮仓与后世战略储备粮库差不多,主管他们的大使虽然只有正九品,但手中权利可不小,一般的知州知县都没有他权利大。
这一任供用库的大使叫包以节,是北都大兴人士,祖上三代都是户部的吏目,到了他这代祖坟冒了青烟,在去年成为管理供用库的大使。
他这个官职虽然只是正九品,但手中权利不小,除了掌管几大仓库三四百万石的粮食外,他手下还有一只上百人的库丁。除了这些还有二十多个斗级、吏目、书办供他差遣,在这供用库内,他如同土皇帝一样。
今天包以节如同往常一样从第九房小妾的外宅出来,坐上轿子来到东直门大街上的官厅上班。现在已经快到七月,在过两个月就是全国各省往北都运送秋粮的日子,到时候供用库这里就会车水马龙,虽然包以节可以大收孝敬,但忙碌也是肯定的。
包以节对待工作不敢马虎,虽然他能当上这个大使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他个人的能力也受到户部几位堂官的承认,要不就算他送了再多了的贿赂,那些堂官大老爷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他。
包以节进入二堂后,先净了面,然后开始处理政务,因为要到秋粮的征收季节,所以供用库事务很繁忙,损坏的仓廒需要维修、一些到了年头的陈粮需要处理、还有一百多人的人吃马喂,这些事情让包以节忙得焦头烂额。
到了中午时节,包以节忙了一上午刚要休息,一个守门的库丁进来通报,外面一个兵马司的把总求见大使老爷!
包以节一听就是一皱眉,虽然兵马司的把总是正七品,级别比他的大使要高,但兵马司就是一帮扫大街的废物,那里能跟他手握重权的供用库大使相比?
包以节一皱眉,骂道:“你瞎了不成,没看到本官要休息吗?什么鸡毛子事情,让他过半个月在来!”
包以节一句话就支出去半个月,那个库丁不敢在说,只好抱拳出去让那个倒霉把总过半个月在来。
供用库官厅前面等候的这个把总正是赵和,他从杨涟那里出来后,马上就来到了东直门这里,准备今天将这件事全都办完。
赵和兴致勃勃的来了,哪知道碰了一鼻子灰。他听那个守门的库丁说他家大人说了,让自己半个月后再来好悬没气死。
赵和问道:“你家大人可是得病要死了?”
守门的库丁大概也不想得罪兵马司的把总,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这位总爷,我家大人今天上午处理事务太累了,正在休息,实在不便见客!”
赵和一听就怒了,你娘的!你一个正九品的小吏竟然这么大的架子,老子见过的官比你大的有的是,怎么没一个像你这样有如此官威?
赵和可以给杨涟面子,因为人家毕竟是历史上的出名清官,赵和也可以给虞业龙面子,因为再怎么说虞业龙也算是赵和的直接上级。赵和甚至也可以给还没出名的李进忠面子,因为将来他是威震四方的九千岁,可是你一个九品大使,现在也竟然敢这么对待赵和,这就让赵和难以忍耐下去了。
赵和忍住气问道:“你家大人姓什么?”
那守门的库丁不知道赵和已经出离愤怒了,还以为赵和想要找关系,所以低声劝道:“总爷去找关系才是正道,跟你说清了,我家大人姓包,全名叫包以节!”
赵和点了点头,一把推开守门的那个库丁,大步走进供用库的官厅,一边走一边骂道:“包以节,你爷爷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供用库官厅只是个九品衙门,原本就不大,进了大门就是一排倒座房,正对着影壁墙的就是大堂,这时候包以节已经离开大堂去二堂休息,但整个官厅衙门也没多大,包以节刚要躺下休息,就听到前院有人大声叫骂。
刚才包以节还没听清是在骂自己,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发现这个声音骂的正是自己,这可就气坏了我们的大使包大人。
包以节虽然只是个九品小吏,但因为手握收粮的大权,外省管粮食的四品五品粮道看到他都要点头哈腰,现在竟然有人骂上门来,如果不出头还怎能当好这个供用库的大使!
包以节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门问道:“是谁在前院辱骂本官?”
赵和这时已经走到了后院的角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库丁,因为赵和穿的是官服,这些库丁也不敢动手收拾赵和,只好尾随在后面。
赵和来到角门正看到一个身穿淡青色丝绸睡衣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满脸怒气的说话,赵和知道这家伙大概就是供用库的大使包以节。
赵和紧走两步来到包以节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抱拳笑道:“这位就是包大使吧?今天有事来找包大使!”
赵和没有称呼大人,而是直接叫他官职,这在官场是十分不礼貌的,包以节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闯我户部官厅?”
包以节这句话也有些不怀好意,一张嘴就太高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供用库归户部管理不假,但也不能说这里就是户部衙门。包以节这么说无非就是扯虎皮拉大旗,借着户部的名头来压兵马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