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见岫妃睡沉后,悄悄的出了凤璃宫,独自来到雪依的晨辉院,在院中静默良久,终是没有勇气自正门而进,只得头朝下悬挂 在琉璃瓦下,探头向屋中看去。
雪依似乎已经睡下,小湖与柳侬在外间拥炉闲聊。
隔着雕花的窗棱,成帝隐约见帐幔垂垂,轻纱掩映,却看不到帐幔中的雪依是否真的安睡,更加担心她腹中的胎儿是否平安。
“柳姐姐,你说咱们王妃怎么这么的命苦呢?好不容易盼到了王爷的真心,王爷却突然暴亡,被皇上纳为皇妃吧,本以为三千宠爱在一身,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平白的被那个妖精夺了宠爱去,你看看那些势利眼,曾经是怎么对咱们的,现在又是怎么奚落轻视咱们的!唉……..”小湖忿忿一声长叹。
柳侬看向里间,瞪了一眼小湖,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点:“你这个丫头,怎么这样口无遮拦的,宫中不比咱们王府,你要时时小心事事小心,日后这样的话可再也不要说起了,咱们主子是心性极高的人,绝不会以色事人,日后这晨辉院中少不得受人的白眼和冷落。”
柳侬虽然劝慰小湖,心中却也有几分难过,谁不喜欢人前风光呢?
成帝听了半天,左不过是这两个丫头的心事,见没有什么关于雪依的事情,翻转身上了屋脊,趴在屋脊上轻轻的揭开琉璃瓦,正要探头看,身后传来一阵冷哼:“如果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皇上如此行径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成帝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纵身跃起,见萧僮一袭皂色夜行衣,双手抱着手肘站在夜色中,正看着他,成帝俊脸微微一红:“你什么时候来的?”
“微臣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只怕皇上最近劳累过度,听力有些损伤了吧。”萧僮话外有音。
“萧僮,想必你也听说朕宠幸岫妃冷落雪妃一事了。”成帝知道萧僮在为雪依打抱不平,可是他又何尝想如此做呢?
他虽是一国的帝王,然先帝留给他的邀月国是大厦将倾百废待兴的一个空壳子,有谁会知道,堂堂的邀月国兵不过二十万,将不过千,国库更是空虚,如今宫内哥哥王妃们的吃穿用度还是他自凤舞山庄挪用的军费!
他这一国的帝王实在是憋屈的很,他更不能告诉萧僮,那夜他是被太后下了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才宠幸了岫妃,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后宫 的安宁,他更知道自己对雪依的宠爱是最大的伤害,他不能时时刻刻看护着雪依,而那些人会因嫉妒生仇恨,想方设法孤立雪依,中伤雪依的,此时,他的冷落才是给雪依最好的保护!
成帝终于体会到了帝王的寂寞,也终于明白了深夜见到先帝一人在书房中垂泪的孤立无援的寂寞!
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
萧僮看着夜色,忽然转移话题:“五公子让微臣带话给皇上,他不要名爵不要认祖归宗了。”
成帝皱皱眉:“他还想着雪依吗?”
“五公子虽然喜欢雪妃,却从未想过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五公子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要尊重她的选择,是要她幸福,而不是占有。”萧僮的眸色迷离,他不懂五公子的话,相信皇上也不会懂,他们的爱就是将自己心上人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能够时时刻刻的看到她。
果然,成帝俊脸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五儿懂什么感情,他自幼长在边塞,恐怕从未喜欢过女孩子。”
“皇上,也许五公子从未喜欢过女孩儿,但是微臣却很赞同他的观点,喜欢一个人也该接受她爱的人吧。”萧僮看了看成帝,话锋一转,问:“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蓝丞相呢?”
原来,那日蓝广出狱将雪依送上花轿后,就被押回了天牢,萧僮本以为成帝待三司定案后释放蓝广的,不想三司竟将此案搁置不提,如此一来,蓝广恐怕也会终身被困在天牢之中了!
雪依进宫之前,萧僮曾经发誓要保护好蓝家保护蓝广,是以,这件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成帝眉峰聚拢,不耐烦的扫了一眼萧僮:“这件事朕自有定论,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了,你还是好好打听萧承天的下落吧!”
如今大皇子萧承天已经成了成帝的心腹大患!
蓝广被擒后,并不见大皇子萧承天的踪迹,据可靠消息,先帝曾留下两份传位遗诏,一份是假的,而另一份在大皇子手中,真假未知。
萧僮俯身领命告辞,成帝见天色不早,亦潜回凤璃宫,岫妃还在睡梦之中。
成帝脱掉外衣,钻进锦被中,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唇在岫妃滑腻的香腮上嗅着,岫妃被成帝逗弄醒了,美眸惺忪,见成帝贪婪的样子,玉臂环住他的脖颈,娇羞媚笑,嗲嗲的拖长声音:“皇上…….”
成帝正值大好年华,心中虽然深爱雪依,但是雪依有孕在身,不能侍寝,如今美人在怀,怎能够抑制住满腔情爱。
唇舌交缠,分不清真假的两个人虽各怀心事,却融化在彼此的身体里。
岫妃的美眸流转,却不忘斜睨成帝的股沟,她记得很清楚,萧逸宸的股沟间有七颗淡淡的紫色的痣,在凤舞山庄之时,她曾经和萧逸宸说过那是皇权的象征,预示着他将来必能大富大贵!
岫妃想要看清,成帝偏不如她的心意,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二人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战,似乎都想将真实的自己深深隐藏起来,却又想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
这一天,自成帝登基以来,第一天没有上早朝!
金殿上,文东武西两班站立,五公公虽然宣读了皇上身体不适,休朝一日的消息,众大臣却没有散去的意思。
尚书李沁率先问五公公:“不知皇上龙体如何?”
林樘之随声附和:“劳烦五公公大驾,上覆皇上,能免一日早朝就能免两日早朝,难道皇上要效法万历皇上,数年不上早朝不成?!”
林樘之一语如飓风如海顿时激起千层浪!
大臣们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只为林樘之这一语非但在暗骂皇上是昏君,也在暗示太后干政,宦官弄权,五公公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却又不好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一阵哼哼:“林大人这话该对皇上说,老奴还想保住这吃饭的家伙,不敢禀奏皇上。”
李沁忙打圆场:“五公公不必多心,林大人亦是忧国之情,劳烦五公公回宫将奏章呈上,边塞十万火急,邻国兰陵国派三万精兵扰 我边界,近日有犯我邀月之势,还望皇上早做准备。”
五月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李沁不由责备林樘之太过无礼,林樘之冷笑一声:“我劝尚书大人还是未雨绸缪吧,咱们这位皇上初登基时是何等勤谨,早朝从未迟到过,御书房听议一日也不曾少过,为何突然性情大变,突然怠政?我可听说太后娘娘不喜欢雪妃,软硬兼施的将皇上与雪妃分开了,李大人不要忘记卧薪尝胆的古典,做了糊涂鬼!”
林樘之拂袖而去,李沁呆呆的立在金殿的门外,细思林樘之话中之意,不觉冷汗淋漓,成帝虽然年轻,杀伐决断十分的果敢,初登基,杀留侯,灭相王,那一桩哪一件都是雷霆之势,杀的那些人措手无及!
自己的女儿虽忝居太后之位,成帝却不是她的亲生,古语言隔着肚皮如隔山,这儿女情事是人间最难管的事情,不要说没有血缘至亲,就是亲生母亲也不好十分管的,李沁不由暗怪女儿多事,又不好无事求见太后,只好暂时回府思想对策。
李沁忐忑不安回到自己的府邸,竟一病不起,不再上朝。
而成帝一连五日都未离开过凤璃宫宫门半步,整日里衣衫不整与岫妃柔妃等人嬉戏玩耍,并肩叠股,谑浪之音传遍宫内的每一个角落,太后听不下去,派人申责岫妃不该狐媚惑主,耽搁皇上早朝听政,初时,岫妃还谦恭有礼,回说再也不敢了,然太后的人前脚刚走,转脸她就变着花样的哄成帝开心玩耍,将一个后宫闹得是乌烟瘴气。
太后一病不起,岫妃等也只是遣人问候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雪依,不时前来请安,亲手奉茶试药,李太后悔恨交加,忏悔道:“雪妃,都是哀家瞎了眼,不该相信岫妃,哄骗皇上睡在凤璃宫中。”
雪依听太后之意,似乎并非成帝甘心宠幸岫妃,试探的的一笑,说道:“此事与太后娘娘何干?皇上年轻,宠爱岫妃在是正常不过了,太后娘娘何必自责呢?”
太后看着雪依,沉默了片刻,双泪长流,握着雪依的手:“雪妃,是哀家错了,哀家真的错了,是哀家在皇上的茶里放了催情药物,皇上才乱了心智宠幸了岫妃,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啊……..”
太后伏在雪依的肩上哀哀哭泣:“雪妃,是哀家将一个勤政爱民的皇上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