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终于不支晕倒在雨水中,小湖与柳侬拼尽全力想要将雪依拽起来,怎奈二人力薄体弱,非但没有将雪依拉起来,反而相继跌倒在地。
正在二人手足无措之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将雪依负在背上,低声命令柳侬小湖:“快走!”
二人醒悟过来,忙跟在蒙面人的身后向晨晖院奔去。
蒙面人将雪依放在暖阁内的流云软榻上,柳侬万福拜谢:“谢谢壮士救命之恩,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那人哑着嗓子低声说:“柳侬,你不必问我是谁,还是快点给你们主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速去请太医吧。”
蒙面人的话音才落,小湖在暖阁内一声惊呼:“血!柳姐姐,血!”
柳侬奔至软榻前,见雪依的衣裙上渗出殷红的血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说:“小湖,你快去准备热水,我这就去太医院请秦太医!”
柳侬刚要转身,雪依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憔悴的双眸爬满了红丝,目光中透出几分坚韧缓缓的摇摇头声音低微的说:“不要,柳侬,不要惊动任何人。”
“可是娘娘你的身子还有皇子........”泪顺着眼角滑落,柳侬看着雪依的眼神充满担心。
雪依艰难的笑笑,瘦骨嶙峋的手落在小腹上,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的淌下,心中一遍一遍的说着: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娘只能辜负你了。
“柳侬,我的身子暂时没有事,如果让皇上见到我此时的样子,你该如何解释呢?”雪依问柳侬。
柳侬无言以对,暖阁外的陌生人突然沉声说:“蓝大小姐,你既然不再以腹中的孩子为念,何不让他为你做些什么?”
“你是谁?”雪依惊讶的睁大双眸,看向外面。
“不必问我是谁,我只知道你若要报仇就必须坚强的活下去,更需要有一个好身子,否则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你好自为之吧!”蒙面人说完,自窗户内跳了出去。
雪依看向柳侬,眸色里满是疑惑,柳侬缓缓的摇摇头,她也猜不出来人是谁是敌是友。
小湖将热水准备好,二人搀着雪依伺候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雪依痴痴地依靠在软榻上,泪水默默的淌下。
小湖与柳侬在身边伺候,二人看雪依的神情怪异,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此时的雪依玉面无情,黑眸空洞,竟没有一丝的生气,二人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却又不敢多问。
成帝一早遣人来问过两三次,柳侬报喜不报忧,按照雪依的命令只是说一切安好,请皇上不必牵挂。
整整一天,雪依水米未进,只是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脑后,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极力隐藏着她此时的伤悲,然而柳侬依然从她的侧脸看到满脸的泪痕。
一夜之间仿佛天翻地覆,谁也不知道雪依深夜去了哪里见多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傍晚时分,成帝破例没有来晨晖院也没有遣人来问询,柳侬将饭菜端下去又端上来,凉了换热的,热的再变凉了,一遍一遍反复如是,雪依依然蜷缩在墙角不肯说话也不看进食。
小湖无奈的看看柳侬,柳侬忽然问:“宫嬷嬷呢?怎么这一整天也没有见到宫嬷嬷的影子啊?”
“我也不知道,好像凌晨咱们回来宫嬷嬷就不再咱们宫里了。”小湖的眼皮忽然跳了几跳,犹豫了片刻,低声对柳侬说:“柳姐姐,我这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该不是嬷嬷出了什么事吧?”
“呸呸呸呸,你个乌鸦嘴,皇上对咱们嬷嬷都礼敬三分,嬷嬷能有什么事?这会子该是去厨房为咱们娘娘做娘娘最喜欢吃的芙蓉糕去了。”柳侬瞪了一眼小湖,连连啐了几口,话虽然这样说,柳侬的心忽然狂跳不止,这个时候宫嬷嬷还没有回来,保不准是出了什么事。
柳侬与小湖正在嘀咕着,皇上身边的太监小福子慌慌张张的自门外跑进来,进门就问:“柳姑娘,你们娘娘在哪儿?快叫她准备准备,去御书房见宫嬷嬷。”
柳侬面色骤变,这个时候宫嬷嬷又在御书房做什么?皇上又为何请雪妃去御书房见宫嬷嬷呢?
小湖心直口快,问道:“敢问公公,这个时候宫嬷嬷还在御书房做什么?她为什么不回来?”
小福子神色慌张,几分不耐烦的说:“咱家只是奉旨而来,至于是为什么咱家也说不清楚,好了,旨意已到,小福子回去复旨了。”
“柳侬,伺候我梳妆。”柳侬追出去还要问,被雪依叫了回来。
雪依玉面平静地坐在菱花镜前,玉梳子自长乌黑亮丽的长发上缓缓的滑过,小湖站在雪依的身后,菱花镜中与雪依的眼神相遇,小湖问:“娘娘看,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要娘娘去御书房见宫嬷嬷呢?”
柳侬走过来,瞪了一眼小湖:“少啰嗦,快去给娘娘拿衣裙来。”
雪依看了柳侬一眼,她们心中都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宫嬷嬷一定是出事了!
淡扫娥眉,轻点朱唇,胭脂在玉面上平添几分艳丽,妆后 的雪依仿佛变了一个人,憔悴,落寞,伤心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光焕发的佳人,雪依换上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大氅,转了个圈儿问柳侬与小湖:“我这样打扮可还好看吗?”
二人艳羡的看着雪依,点点头:“娘娘怎么打扮怎么好看呢。”
“好看极了。”
“走吧。”雪依强忍小腹中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踩着碎步坚定的走出晨晖院,上了凤撵。
凤撵在御书房停下,御书房内烛光明亮跳跃,却是静寂无声,小福子见到雪依忙躬身开门,高声回禀:“雪妃娘娘驾到。”
雪依抬玉足缓步走进御书房,站在门口,一眼看见成帝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因为那人身上盖了一条黄色的单子遮住了面目,雪依未曾看出那人的面目,却不知为什么,雪依的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起来。
“臣妾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雪依跪倒行礼。
“你来了?”成帝声音平静中带着伤,眼神依然死死的盯着被单下的人。
雪依跪在原地,扫了一眼单子下那双隐隐约约的白底蓝绸缎的鞋子,似乎眼熟极了,雪依的心没来由的狂跳起来,声音几分颤抖:“皇上宣臣妾来见嬷嬷,不知嬷嬷现在何处?”
成帝半晌无言,只有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地上。
五公公见状,忙擦擦眼角的泪痕,跪在成帝的一旁劝道:“皇上,宫嬷嬷已经去了,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
雪依如五雷轰顶,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成帝见了,忙跪着向雪依挪了几步,问:“雪儿,你.......你怎么了?”
雪依脸色苍白,贝齿紧咬下唇,推开成帝的手,膝盖当脚用,跪着一步一步的挪向单子下的人,玉手颤抖着要揭开单子,就在她的手将要碰到单子还没有碰到的时候,成帝一把攥住雪依的手,带着几分哭腔说:“雪儿,是朕无能,没有照顾好宫嬷嬷,就让她安心的走吧。”
雪依无言亦无泪,用力的试图挣脱成帝的手。
成帝在雪依的身后,紧紧的抱住她的颤抖的身子,英俊的脸埋在她的颈窝,泪带着几分冷落尽雪依的肌肤上。
“嬷嬷是怎么死的?”雪依终于开口,平淡的口气听不出一丝的悲伤,只有空洞的眸底那份死寂一般的痛诉说着她此时的痛。
五月跪下,湛湛眼角的泪痕回禀说:“傍晚时分,有侍卫发现宫嬷嬷躺在假山下,送来御书房的时候就已经咽气了。”
“是吗?嬷嬷既是在假山下发现的,因何此时却在御书房中?”雪依清冷的目光紧紧的 看着五公公。
五月叩首回话:“发现宫嬷嬷的侍卫刚好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知道皇上十分礼敬宫嬷嬷,是以来御书房回禀皇上,皇上招来太医看时,宫嬷嬷已经气绝多时了。”
“让我看看嬷嬷最后一眼,求皇上成全!”雪依不再多问,转身给成帝磕头,额头落在地上发出砰砰地响声。
成帝慌忙拖住雪依的双臂,提高了声音:“雪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宫嬷嬷不在了,朕就不伤心吗?!毕竟她老人家陪,”成帝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方一声长叹:“唉.......也罢,朕知你与嬷嬷名为主仆情似母女,既然如此,五月,揭开嬷嬷脸上的单子,容雪妃一看。”
雪依转过头去,五月已经将单子撩起,露出宫嬷嬷的面目,只见宫嬷嬷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面上却并无半分血迹,显然是被人处理过了的,宫嬷嬷的唇畔上扬,一个凄凉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往事历历在目,雪依的泪终于落下,她膝盖着地,缓缓的蹭着爬向宫嬷嬷的尸身,留下一路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