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她这样的与我的性格有那么些相似之处。——所以,我才会喜欢上她吧。这么看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喜欢的其实是自己?这样的话是不是有那么点自恋呢?真是……令人伤脑筋啊。就像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半夜里却失眠了,然后蚊帐里还被蚊子入侵,结果还打不到一样。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一脸纠结的表情。”
“——我决定了!”
被伊莎贝拉这么一问,我的老脸不禁一红,随后以响亮的声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这下意识的行为,大概是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吧,或许也有一些掩饰自己想法的念头在其中。
“吵死了啊……突然间那么大声,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应该说是在计算之中吗,此时伊莎贝拉的表现,我可说是已经猜到了,倒是瑜祁姐她默默从边上投来的谴责性的目光,我却是没有想到的,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抱歉啊……没注意,没控制好自己。总之我已经想好了要对你提的要求了。”
我对伊莎贝拉这么说道,而她在听了我的话后,脸色也绷了起来,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之类的,她这样的表情算是比较少能见得到的,特别还是像这样面对面的看,或许是第一次?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面看着紧张的伊莎贝拉了,而以之所以我感觉还是第一次见,那是因为上次她表现出这种神态的时候,其实是在我们确定恋人关系的时候,当时的我其实也是与她相同,或者说甚至比她还要更加紧张,所以根本没能注意到对方的表现是如何,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就是——当时的她似乎很可爱。
“从今往后,请让我背负起你的重量,让我们一直这么相亲相爱下去吧!”
我对伊莎贝拉这么说道,这时我的言语是相当认真的,我想如果是她的话,以我们的感情应该是不会对我的话产生理解上的错误啊。不然的话,我可要对她有些失望了。毕竟在我眼中是「另个自己」嘛,是我的话肯定是不会误会的。
“这……可以吗?这可是我想要向你提的要求,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而且以别人的愿望来提要求,这种做法不觉得很狡猾吗?”
“似乎的确是有点狡猾吧,不过你要说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错了吗?我……”
“是啊,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啊,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我的那个能力,虽然因为力量的提升,已经压制下去了,但是你现在肯定还是能感觉到什么的吧!”
与他们缔结的联系,输送力量还有获得心灵传音是有副作用的,而这副作用的表现就是让我的情感波动能被大家看穿,说是副作用,其实就是一种等加价换的表现,其实也算是一种正常的表现了。
回想起来,在这副作用刚出现的时候,我可是吃了许多苦头,因为情感的波动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的,因此根本别想能说谎之类的,只能说那是真的痛苦。
不过这副作用最终是随着我的力量提升渐渐被压制,因此大家也变得不再能那么容易就看穿我的情感波动,但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关系也变得越来越深,因此这副作用还是一直存在着,并且只要关系继续这么保持下去,这副作用就不可能消失。
“我感觉得到,可是正是因为我感觉到你没有在说谎,所以我才会困惑……”
“别钻牛角尖了,伊莎贝拉。”
就在这个时候,这出戏的观众瑜祁,她以旁观者的身份发话了。
“什么意思?钻牛角尖?瑜祁姐说的是我吗?”
对于瑜祁的说法,伊莎贝拉似乎并不怎么认同,她一脸困惑的看着瑜祁。其实我也与伊莎贝拉有相同的困惑,对于瑜祁姐姐说伊莎贝拉钻牛角尖这个说法。
“果然,伊莎贝拉你并没有发现,不过这也正常,一般钻了牛角尖的人都是很难发现自己已经这样的。”
“真的有吗?姐姐是从哪看出伊莎贝拉已经钻牛角尖的的啊?”
“很明显的啊……这么明显的竟然发现不了,我说你们两啊,要不是我在这里,恐怕是要一直僵住的啊!”
说来说去,还是旁观者的视角,更加清晰。无论舞台上的演员做出何种表演,旁观者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无论是精彩的表现,还是不足之处。
就像此前靠我的帮助得以解开心结的冲田斋一和总奈妹妹,现在的我和伊莎贝拉或许也需要这么一个角色来帮助我们。
“我就直说了吧,不用去在意町是不是因为顾忌你而提出的这个要求,只要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不就行了吗!结果已然是这样了,过程什么的就不要去在意了。套用町常说的一句话「在意细节的都是笨蛋」,我想伊莎贝拉也并不是一个笨蛋吧。”
听了瑜祁的话,伊莎贝拉似乎也终于是念头通达了,她思索了一番之后,终于是接受了我的想法。
“……那么,从今往后,我……我就还要继续拜……拜托你了啊……请……请继续忍耐……忍耐我吧……”
在瑜祁姐的面前,伊莎贝拉面色通红,她吞吞吐吐地对我这么说道,虽然是很熟悉的同伴了,但是在第三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意外的让人感到害羞啊,就不提说的人了,作为听的那一方我都感觉到害羞得要命……
“没……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伊莎贝拉说完后我给了她这样的回答,而她在得到答复后,立刻就从我的房间里逃掉了,果然刚刚这样的刺激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激烈了,无异于是在公开处刑。
“——好了,现在到我了吧。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尽管提吧,只要弟弟的要求,无论是什么,姐姐都会尽力去满足你的。”
在伊莎贝拉逃掉之后,我将目光放在了瑜祁姐的身上。而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也对我如是说道。
她说的话,我毫不怀疑,她是真的可以按自己说的那样。作为无血缘关系的姐弟,随着感情的加深,她对我有些过于溺爱了。
我想这应该并非是正常「姐弟」的关系,据我所知,正常的姐弟应该是那种样子的。姐姐娇蛮无理,对于弟弟只有欺压与汲取,就像狗身上的跳蚤,姐姐的作用基本就是趴在弟弟的身上吸血。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而这种则令人心痛,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所害,姐姐的一方成为弟弟的附属品,在各种层面上失去自主性。
而我和瑜祁的关系,或许更像是在被她当成「宠物」来养,就比如像那种遛狗不栓狗的狗主人,就算他的宠物狗将人给咬了,他也一定不会认为是自己这边有错,会从心底就认为是由于别人的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些狗主人其实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我能感觉得到瑜祁对待我的态度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我打算为非作歹,伊丽莎白的做法一定是阻止我,像艾丽娅这样的人应该会成为我的敌人,伊莎贝拉大概会成为我的帮凶,而瑜祁,她很可能会帮我拉拢伊丽莎白,帮我处理像艾丽娅这样的敌人,和伊莎贝拉相比,区别就在于伊莎贝拉对于自己身上的恶性是不会掩饰的,但瑜祁却会将「错误」和「邪恶」粉饰成「正确」和「正义」,其实也就是俗称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当然,我并没有像去批判瑜祁的想法,毕竟她属于能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但却还并没有做,就像警察不可能因为「可能会怎么样」而去抓人,我也不会因此而厌恶她,说到底,她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属于那种利己主义者,而「我」已经被其视为「自己的财产」,因此她的利己主义已经将我包括于其中了,所以作为「既得利益者」我也没有立场去说她就是了。
在被尧放弃之前的瑜祁,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我并不怎么了解,不过从宁咲她们相关人的口中听到的是个与现在极为不同的瑜祁,「千人眼里就有千个哈姆雷特」,瑜祁似乎也是这样的——
在宁咲的眼中瑜祁是个令人崇敬让她憧憬的前辈,在相的眼里是个性情坚韧的小姑娘,在凯撒的眼中则成为了可爱的乖孩子。
这些都是家里人眼中的瑜祁,而在职场上,喀忒弥亚他们则又是另外的印象,「工作狂」「严肃」「认真」之类的看法层出不穷。
——不过,到最后也没人说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就是了。但是从现在瑜祁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比较「自私」的,而这究竟是她的本性,还是因为她被打击了而转变成的性格,我就不得而知了。
探究别人过去这种事情我的兴趣并不大,那样子有点过于死缠烂打,也过于八卦了,如果瑜祁姐姐愿意谈,那么她自然会找我谈,但现在既然没有,那么这就表示她要么是不想,要么就是没必要,或者也有关系还没到那一步的原因,总之无论是哪个选择权都在她的手中,而我的话,只要做好自己,然后履行自己对她说过的话,那就行了。
“对于姐姐的要求,也跟伊莎贝拉一样,让我背负您的重量就好了。”
“好啊,能有町这么个弟弟,我还真是幸运。反过来,也让我像现在这样继续支持和照顾你吧!”
“嗯,谢谢您,姐姐。不过,如果您遇上什么想不通又或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也请一定要找我商量啊!千万不能把问题憋在心里,我看过许多这样的故事,无一例外最后基本都会因此而出现各种糟糕的情况。”
“弟弟你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话中有话喔,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无论什么我都会听着。”
“真的能说吗……”
“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生气了。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了啦……您别生气。”
“快说!”
“其实我就是想问您,现在和过去相比,过得快乐吗?”
“想问的就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瑜祁姐看起来松了口气,神情舒缓了许多。
“现在我过得很快乐啊,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有你这个弟弟,我感觉非常幸运,虽然我也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姐弟,但是这种在意着彼此的感情,与真正的姐弟也没什么区别了。”
有时候我觉得瑜祁姐姐的心脏真是挺大的,像这种我听着都有些害臊的话,她说起来竟然是还能保持面色如常,要我是很难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那么对于过去,您还有留恋吗?”
“过去?弟弟想问的应该是我对尧是否还有留恋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现在尧大人也已经恢复正常了,如果您要是回头,他应该是不会再像那个时候一样了,毕竟您是爱着他的吧?”
“……爱着他吗?”
不知为何,瑜祁姐竟是没有直接承认,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也充满了迟疑。
“不爱吗?”
“应该说曾经的确是爱着他的。这种感情持续了许多年,让我都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离开了他我才发现,或许我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之前我还以为离开了他我会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所以说……现在已经没感情了?”
“感情当然还是有的啦,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想想,其实尧从来也没有爱上我,他只对母神大人充满了爱。”
好吧,也就是说,基本上这事情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的……
到底什么是「爱」,是否也像那哈姆雷特一样,有千种异形?终究我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当然,这种感情我还是有的,但是拥有这种感情就懂得什么叫「爱」了吗?就算我拼命的思考,也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我只能,按照我懂得的方法,用我懂得的方法,尝试着去做,用行动来进行理解与学习,若是存在错误的地方,那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是一门学问,但是这门学问却没有指导性的教科书,于是像我这样的人,就只能从别人的行为当中寻找经验了。
“我跟好多人打听过,我知道姐姐在这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性格的,听说您是更加认真的那种性格……”
“担心我因为被打击而自甘堕落吗?”
“有点……”
“好吧,我就直说了,弟弟你这担心是多余的,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只不过是做回原本的自己而已,原本我就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因为必须这样才能跟在尧的身边,所以演出了一个虚假的自己。而现在——我感到了解放感!”
“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想尧应该也早就看清了我的本性。其实啊,我是个坏女人来的!应该是无视善恶的享乐主义者。”
也就是说只要有条件就会过上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吧。
“怎么,对我的印象崩塌了吗?对于这样的姐姐,感到失望了吧!”
“的确是刷新了我的一些认知,不过倒不至于感觉到失望,就算您是个坏女人,但也还是我的姐姐,我知道只要我说「不」,那您是会迁就我的。”
“哎呀,被看出来了吗?明明之前在面对伊莎贝拉的时候表现得那么迟钝的,说到底你刚才很多时候都是在故意卖蠢,是装出来的吧。”
“也没有像姐姐说的那么夸张啊……最多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分……但,但我也不是想这么做才做的啊……”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让伊莎贝拉开心,才故意这么做的。能为别人而思考,为别人而去做什么事情,我认为这是值得夸赞的。”
“这样啊……”
虽然我并不觉得有需要到夸赞这种地步,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还挺有道理的。
“不对不对,姐姐您这莫不是在忽悠我的吧……”
“这可就是你想多了喔。”
瑜祁姐笑吟吟地看着我,她的话听起来很像是真的,但是这态度又让感觉是假的,真是捉摸不透……
“总之对于现在的生活,您是满意的对吧。”
“你说的不准确,应该是非常满意。”
“……内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之类的?”
“没有。”
“对于过去的生活和感情,没有留恋?”
“只会怀念但却不会有留恋。”
瑜祁姐的回答,基本是问之既答,片刻停顿都没有。要说是否事先已经在脑内预想好了,这是不可能的,这么去想的话,果然说的就是真心话了?
“这样啊……这么看,我似乎是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了啊,让姐姐困扰了吧,对不起。”
“真是笨啊,还是说你这是故意的吗……我能有什么困扰的啊,你能向我问这些,我可是很高兴的啊,这不是证明了你有在想着我的事情吗!有人为我担心,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不会觉得烦人吗?”
“刚刚那样不会,倒是你问的这种问题听起来有些烦人就是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这种表情才对嘛。”
最后瑜祁看着我,笑着这么说道。我倒是想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很是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这样的话经常摆出这样的表情,或许也能让瑜祁姐感到开心,甚至于会变成人见人爱的那种程度。
但只是一瞬间,我将这样的想法给放弃掉了,「只是靠着这种讨巧的方式去获得的喜爱,终究不是真正的喜爱,到最后一切还是要看真实的东西是什么」——我忽然领悟了这样的道理。
就像那些流量明星,长得帅又或是长得美的人,以及在这些人的屁股后面追捧着的人,若是因为颜值而喜欢,等待颜值不再,当红粉变成了骷髅,那么吆喝之声也会毫不留情的散去。
外在的东西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当然内在的东西也并非能够一直处于稳态的结构。外在会变,内在也会变,但外在的改变通常是劣性的,而内在的改变则是能向着良性行进。
所以靠着外在去吸引别人的注目,终究是无法抵御时间的封杀,而靠着内在去获得别人的注目,才能长久以往。
——伟大的灵魂,即便只能闪耀于小小的范围之内,也比那些天天立于镁光灯下的酒囊饭袋要更加耀眼,要做对比就是月亮与米粒的关系。一个是月之华辉,一个是米粒之光,两者放在一起对比,真是一目了然。
月之华辉令人心醉,而米粒之光终究无法与之比拟。当然,用这些来作为类比,我或许存在一些根本上的错误,米粒可是粮食,是人之生命必不可少的东西,而月亮就算被乌云什么的遮住个几天也并不妨碍人们的生产生活。
所以说,倒不如换个意识来理解,无用的酒囊饭袋可视为月自华光,虽然美丽动人让人迷醉,却是只能看而没什么用的东西,那伟大的灵魂虽然是米粒之光,但却是生命的必需品。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重要的了,「衣食住行」食还摆在住之前,而这四字也是人生基本,再看对皓月之类的敬仰,那是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个人崇拜,如果没有填饱肚子这个基础,哪来的闲心赏月。
将月亮与米粒相比,我反倒认为是月亮失色了,米粒之光虽然微小,但是却事关民生大计,那才应该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两者高下立判。这么看那句「米粒之光也敢于皓月同辉」,多是一些吃饱了撑着的文人骚客,是那种不知世间疾苦之人才说得出口的话语。
当然,我并不是对那些赞颂月亮的人有什么不满,只不过觉得将其视为比米粒意义更大的存在,实为不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