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姐又晕过去了!”两天后,采澄再惊慌失措地跑到豫王爷面前的时候,已经哭红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清脆动听的声音沙哑难听!
君玄影心头一紧,顾不得多问,匆匆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行军地图,立即起身赶往易国公府!
一路疾驰,到达易清绾的闺房,她躺在*上,面无血色,殷红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气若游丝,仿佛生命正在缓缓流逝,周遭压抑悲咽的气氛时时提醒着所有人,这个集万千美丽荣*于一身的金枝玉叶贵族小姐,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了无生息的遗体,再不能睁眼看一眼这个繁华世间,享受亲人爱人的*爱!
吴太医见王爷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杀气,腿脚一颤,头几乎碰到了地面上,他熬了几天夜,此刻眼睛血红,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老泪浑浊,嗓子嘶哑,“微臣无能,请王爷恕罪!”
君玄影俊眸一怒,厉声斥责,“你是太医院首席太医,果真无法可想了吗?”
吴太医惶恐叹息,“不是微臣推脱,常言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现在王爷就是杀了微臣,微臣也无计可施!”
“为什么?”君玄影面容异常凝重!
一名年轻的太医惊惧道:“启禀王爷,从昨夜开始,易小姐脉象就开始变微弱,药已经灌不进去了,臣等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君玄影坐在*边,轻轻触上易清绾的脸颊,看她樱唇紧紧抿,乌沉沉的药已经喂不进去了,好不容易喂了进去,便又流了出来,苍白的容颜和浓黑的药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清绾的病情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君玄影的墨色眸瞳掠过一丝疑惑。
吴太医声音发颤,道:“小姐前夜发了高热,若是不迅速退热的话,只怕小姐熬不到今天,微臣和众太医给小姐用了退热药,可并没有起效的症状,小姐一向性寒体虚,药量重了只怕小姐难以承受,既要退热,又不能伤及五脏六腑,所以微臣只能冒险尝试,可才刚刚加了微量的退热药,小姐就已经承受不住,惊悸晕厥,微臣不敢再继续用药,怕…”
他的话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易清绾原本就感染风寒,前夜又发高热,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放在普通人身上也许没事,但易小姐是个十足的病西施,用药不当很可能会立即要了她的命,用药立即会死,不用药的话,大概还可以熬上两天,现在是进是死,不进也是死!
易国公满脸悲痛,“上天若是要惩罚,就惩罚老夫吧,放过我的女儿吧!”
易夫人悲伤不能自已,已经哭晕过去,吓得丫鬟妾室们手忙脚乱地把夫人抬进去休息,清绾这边还不见起色,那边夫人又晕了,一时间,太医忙得脚不沾地,到处都可以见到慌慌张张的太医和丫鬟嬷嬷!
君玄影面色阴沉,寒声道:“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召过来!”
没一会的功夫,就又有数位太医步履匆匆地进入易国公府,可是给易小姐把脉之后,无一例外都是摇头叹息,声称回天乏术,看着豫王爷要满脸杀气,个个惶急无措,冷汗直流,战战兢兢!
外面传来嘤嘤泣泣的声音,易清绾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眉目睁开,看见王爷坐在*边,挣扎了一下,虚弱地伸出手去,“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君玄影握住她瘦弱的手腕,一双眸瞳笼上浓浓阴影!
易清绾努力绽放一个微弱的笑容,声音有些空洞,似有无穷无尽的悲伤与不舍,“别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知道,我这一生,能得你倾心相爱,此生已经无憾!”
如此凄婉的离别话语让采澄等人泣不成声,“小姐,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有王爷在,你不会有事的!”
“若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成为你的王妃!”她虚弱的声音有一种催人泪下的悲怆,“玄影,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早早嫁给你!”
随后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中已经有了濒临死亡的气息!
吴太医见状忙道:“王爷,请让微臣给易小姐施针镇住心神!”
君玄影接触到星魂的眼神,明白他要说什么,起身来到房间外面的松柏之下!
星魂随后跟了出来,见王爷神色凝重,想了一会才迟疑道:“如今众太医均束手无策,听他们言下之意,只能暂时拖延一时半刻而已,王爷……可曾考虑过聂太傅?”
君玄影皱眉,摇摇头,“她不会的!”
星魂微怔,道:“未必,属下看得出来,聂太傅虽然为人冷清孤傲,可她精通《易经》医理,总比这些平日无所事事的太医强得多,再说医者仁心,她总是有的,王爷可还记得,她虽然对小王爷从无好感,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是会舍下种种怨隙,三番五次搭救小王爷?可见不过是外冷内热而已,王爷不妨一试?”
君玄影眸光投向灰白的天际,黯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救轻扬,虽是出于医者本分,可也未必没有本王的成分在!”
星魂隐约明白,小王爷是王爷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聂臻真的见死不救的话,恐怕会影响她和王爷的亲密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几次三番出手搭救小王爷的!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聂臻这样决绝的女子,已经断然决定和王爷划清界限,怕是怎么都不会出手相救,她深恼王爷欺骗她,又怎么会搭救她的情敌?更何况,他看得出来,现在易小姐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连药都服不进去,就是聂臻不计所有前嫌,放下一切间隙,也未必能够妙手回春,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任由易小姐香消玉殒,留下永久的遗憾,真正能起死回生的,就只有那株玉叶海棠,照时间推算,它的成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易诺随后也出来了,七尺高的将军,此刻哭得悲不能泣,“王爷,清绾恐怕是不行了!”
星魂见事态紧急,出言道:“王爷,事不宜迟,不如请聂太傅…”
聂太傅?易诺眼睛一亮,“我曾经听说她会医术,难道她有办法救清绾?若是她可以救清绾,我易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可以救清绾!”
君玄影想起清绾已经只剩下一息尚存,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成为一缕香魂,太医院所有有名头的太医全来了,个个都是束手无策,难道真的要任由清绾从此离开?
君玄影默默地看着亢奋激动的易诺,淡淡道:“你先退下,本王会想办法的!”
易诺正欲说什么,可接触到王爷冷冷的眼神,不敢多言,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星魂正色看着王爷,沉声道:“王爷,两相其害取其轻,如今易小姐已经危在旦夕,恐命不久矣,而子麟却好好的,并非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不如先找聂太傅把玉叶海棠要过来,给易小姐服用?至于子麟,天长日久,大千世界,总还有别的办法,再说云中城能人异士众多,就算没有玉叶海棠,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再或者好好调养,也就没事了,有聂太傅这样的神医在他身边,又爱如珍宝,想来并无大碍!”
星魂的话说得很委婉,要过来?但心底却十分清楚,聂臻的七年心血,怎样要过来?
而聂臻,本身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柔弱无助女子,想要从她手上得到她珍爱的东西,只有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王爷比谁都清楚,就看采不采用了!
见王爷默然不语,星魂又道:“若是晚了,玉叶海棠被子麟服用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时,房里蓦然传出凄厉哭声,“小姐,你不能丢下奴婢啊…”
易夫人醒了之后,又哭晕过来,“清绾,我的女儿,娘到了这么大年纪才有了你,你千万不要丢下娘啊…”
易国公府众多家人哭得撕心裂肺,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下人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悲伤,眼神灰暗无光,奴婢们都跪在地上,如一具具没有生息的木偶!
易诺从房里冲出来,几步奔到豫王爷面前,眼神如疯狂的野兽,“王爷,我这就去求聂太傅,哪怕是她要我的命来换清绾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你站住!”君玄影刀锋般的剑眉一扬,缓缓吐出一句话,“本王现在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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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桐敏锐地意识到了今天豫王爷到来的不同,神色有些惊慌,“太傅,豫王爷来了!”
聂臻正在育花房,和玉叶海棠做最后的告别,十分奇怪,豫王爷并不是第一次来东宫,却从未见过思桐如此慌张,诧异道:“怎么了?”
思桐嘴唇一抿,摇摇头,“奴婢觉得今天豫王爷和往常不太一样,脸色很阴沉,怕是有什么事,太傅,您去看看吧!”
聂臻想了一会,起身来到外面,终于明白为什么思桐如此惊慌了!
眼前的他,一身黑色蟒袍,依旧是英姿勃勃丰神俊朗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似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身后有星辰星魂两大高手,还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人,皆是身着甲胄,表情肃穆,今天他的脸没有任何柔软的弧度!
聂臻知道今日必定不同寻常,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王爷所为何事?”
君玄影默然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臻儿,清绾…她的情况很不好,太医说已经危在旦夕,恐命不久矣!”
聂臻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有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感觉到一阵微痛,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淡淡道:“王爷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从不关心无关的人和事,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有什么办法?”
君玄影的凤眸流淌着异样的深邃,臻儿一向聪颖过人,他相信她绝对明白他的意思,肩头微微一颤,“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的,对吧?”
聂臻静静凝视他半晌,忽然笑了,嘴角有淡淡的讥诮,“王爷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呢?你以为这还是从前吗?”
君玄影心头猛然一窒,声音醇雅而又低沉,“把玉叶海棠给我,好吗?”
聂臻冷冷看着他,星眉朗目,薄唇紧抿,早听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她原先还不信,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不,他并非真正薄情,只是对她薄情而已,这世上有他深情的人,便是那名门千金易清绾!
明知道子麟对她何等重要,明知道姐弟俩唇齿相依,他却能狠心夺走属于子麟的东西?
聂臻只觉胸腔蓦然涌上来一股腥甜,竭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看着这个曾经同*共枕花前月下的男人,此时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漠然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清绾比子麟更需要玉叶海棠!”他的声音轻柔如来自遥远的天际,听在聂臻耳中却如石破天惊!
“为什么?”聂臻唇角终于勾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清绾一向身体不好,现在病情加重,只剩一口气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襄助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可聂臻却听出了丝丝森冷的寒意,后背竟然渗出了冷汗,这样冷的天气,她还会渗出冷汗,可见她的心正被一阵阵刻骨的冰凉包围着!
终于明白了一切,可惜的是自己沉浸在这虚假的爱恋中无法自拔,还以为他的深情都是为了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
曾经,他穿过深宫的重重黑暗,朝自己走来,唇角含笑,给了自己由远及近的幸福,到头来,不过是个假象而已,他可以全身而退,自己却体无完肤!
内心深处的忧伤和仇恨,使得聂臻将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嘴角染上一抹苍凉哀绝的笑意,“君玄影,你凭什么觉得在你费尽心思欺骗我之后,我还会如你所愿乖乖地把玉叶海棠双上奉上?你曾经说我天真,你好像……比我更天真?”
他的声音有微微的凉意,“臻儿,不要逼我!”
聂臻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面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度,“我就逼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