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两心相依,两情相悦,却转眼成空,一切都是这般可笑!
聂臻的身形如雕塑纹丝不动,真想看看这个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尊贵男人,到底打算怎么逼她交出玉叶海棠,他不会不知道,那是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无人敢说话,渲染出可怕的肃静,所有人的面孔都变得狰狞模糊起来,只有他的声音如同催命咒符一般阴冷,“臻儿,把玉叶海棠给我,我不想逼你!”
见聂臻始终定定不动,他微微叹息一声,手轻轻一扬,子麟翩跹若仙的身影出现就在聂臻眼前,依然风度翩翩,依然美如冠玉,只可惜身边没有往日映衬的美丽风景,让人惊叹不已,真是个绝色少年!
此刻,杀机尽显,在他的一左一右,有两个高大侍卫正面无表情地把两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闪着珍珠般诗意光泽的白希颈脖上!
聂臻惊惧过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泪流尽,咽无声,这个男人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子麟就是自己的命,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怕,却害怕子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怒极反笑,是啊,这样精心的陷阱,岂能没有后手?怪只怪,自己太傻,义无反顾地一头钻了进去,全然不知退路,不知那美丽的爱情幻梦城堡的背后是什么?
“姐姐!”子麟悲悯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姐姐,呼唤了一声!
在他人的利刃下,子麟并不觉得害怕,可姐姐如此伤心,他比姐姐更伤心,一颗心已经残缺不全,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喘息,艰难吐出一个笑意,声音依然云淡风轻,“姐姐,给他们吧!”
君玄影避开聂臻愤怒的眼神,再说了一次,“臻儿,给我吧!”
时间仿佛过了万年,再凝眸看去,已是全然陌生,聂臻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聂臻倩丽的身影走进入育花房,来到花廊的尽头,木然地盯着那棵陪伴了自己七年的玉叶海棠,对她凄艳一笑,“海棠,七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成熟了,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现在我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我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太傻,你也不要怪我,因为我已经体无完肤了!”
玉叶海棠一言不发,她从来都是默默陪伴着聂臻,见识她的喜悦,她的甜蜜,她的酸楚,她的疼痛,她的悲伤,如同一个最可靠的良师益友,无论你是悲是喜,她都会忠诚地陪着你,从不离开,此刻只是在风中微微摇曳。
冰封的岁月,还有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甜蜜和伤痛,在心底划过一道道寒凉,凉透聂臻四肢百骸!
身体麻木到冰凉,没有一丝感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蓦然想起架在子麟脖子上那寒意森森的刀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抱起玉叶海棠,脸上清泪蜿蜒而下,“对不起,永别了!”
一株神奇晶莹的花卉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还结有亮晶晶的红色果实,星辰星魂皆是眼前一亮,传说中的玉叶海棠,清雅如月华,温润如玉,七片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曳,夺目生姿,如此美好的东西,看得人心底不自觉一柔,皆忍不住想去拥有!
星魂不敢抬头看聂臻,上前两步接过,低低说了一句,“多谢聂姑娘,如今易小姐的药灌不进去,请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子麟脖子上的寒光映在聂臻的清澈眼眸里,一片死寂,疲倦道:“用蒸汽将药性蒸入体内!”
星魂会意,“多谢聂姑娘!”
聂臻心空洞得和被蚕食过一样,不看任何人,只冷冷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君玄影的眼眸中再不见以前的柔意绵绵,只有一片深邃,可聂臻再也没有了去探究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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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寒凉,何处言殇?
窗外飘进来的细雨打湿了衣裳,却浑然不觉,有一种很痛很痛的感觉,这一次她输得体无完肤,身心俱疲,只有无休止的恨意,纠结在凉薄的时光里,成为破碎不堪的记忆!
繁华落尽,终归是一片虚空,聂臻有一瞬间的恍惚,今日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不久之前和她共赴温柔乡尽情*的爱人吗?
那些夜晚,*细语,脉脉含情,将她的心和身体一点点地融化,那*,在海誓山盟之后,她将一切交给他,她如此迷恋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的感觉!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悲伤,终于明白,她就像一支断翅的蝴蝶,飞不过沧海,更无法接近海的那一边的他,心已经彻底荒凉!
一曲终散之后,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她竟然输得一败涂地,泪眼朦胧中,依然记得,宫灯未央之时,他会踏着花香而来,闯过浓浓黑夜,对她灿然微笑,“臻儿,我来了!”
爱情如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是她沉浸在梦幻中不愿醒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之后,整个人都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难言的伤痛狠狠撅着她的心,连呼吸都是疼痛的,爱情披着华丽的外衣,内里却早已破败不堪,*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蓦然回首,情谊虚无,空尽了一场浪漫,宫灯依旧,夜色阑珊,聂臻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聂臻了!
眼前只有她唯一的亲人,子麟,这个时候,陪伴她的唯有子麟,这个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人,比谁都可靠,聂臻忽然紧紧地抱着他,泣不成声,“姐姐对不起你!”
“也许是我命中注定,姐姐不必难过!”子麟的声音忽然染上淡淡喜悦,“姐姐,雨停了,你看外面的月色多美!”
看着这个俊美如谪仙的弟弟强颜欢笑安慰自己,聂臻再也忍不住,失声恸哭,要把这一生一世的泪水流失殆尽!
思桐无声进来,轻声道:“太傅,子麟公子,吃点东西吧!”
聂臻充耳不闻,思桐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哪里能熬得住?”
聂臻无力摆摆手,“你下去吧!”
思桐欲言又止,还是道:“是!”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外面又有轻微脚步声传来,聂臻连眼眸都不抬,须臾之后,只看见一双绣着金色云龙花纹的锦靴在自己面前停下!
君轻扬看着聂臻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重重一痛,单膝在她身边跪下,声音有微微的苦涩,“臻儿,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六皇兄不会接近你!”
聂臻保持了长久的雕塑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冷冷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在这样清灵的目光下,君轻扬仿佛在遭受凌迟之罪般万箭穿心,他避开聂臻的眼眸,极力斟酌词语,“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我想那个时候就被你打动了,可你连理都不理我,话都懒得和我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费尽了心思,希望打动你,可你就是对我的示好百般无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像一座冰山一样,当我不存在一般!”
聂臻渐渐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脸上浮现凄美笑意,“很好!”
听到这样平静的声音,君轻扬心底一颤,自言自语道:“我在女人堆里一向所向披靡,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把我捧在云端,只有我挑女人,没有女人挑我,可在你这里,却碰了这么大的钉子,严重挫伤了我身为王爷和身为男人的尊严,而且你无视我的情谊也就算了,还划了我引以为傲的脸,尽管你觉得只是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可对这个尊贵的小王爷来说却是滔天的耻辱!”
聂臻唇角勾起一丝笑,声音却如炼狱般幽深,“我确实以为你虽然*,却并非一无是处,好歹也算得上心胸大度,生气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因为你若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无聊到去教训你,结果真是高估你了!”
这样的嘲讽让君轻扬无地自容,他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当时我整个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报复你,没有比一意孤行更可怕的事了,我的脑海被一种意念操控,似有魔鬼在远程指挥一样,那就是我一定要报复你,要让你尝尝心动之后,被人漠视甩掉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我拿你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拿你没办法,所以,我找到了六皇兄!”
聂臻忽然想放声大笑,你以为你已经够痛苦了,却想不到还有更让你痛苦的事情正在发生,数日之前,琴弦莫名其妙的断了,就是在告诉自己事实,远比自己当时所承受的更加残酷,真相居然是这样血淋淋,不忍直视。
遥想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样不快,那才是他对自己最真实的感觉,后来居然屈尊降贵的来给自己道歉,当时还道他心胸宽广,并不徇私,如今才知道那只是阴谋的开始!
“他一向疼爱我,见我被你伤成这样,也很生气,我们便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得到你,然后再…再甩掉你!”
君轻扬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这下连子麟也被这残酷的事实惊得呆住,他一向是个淡泊至极的少年,从来都不会说任何人一句重话,此刻,嘴唇颤栗,缓缓才吐出一句话,“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聂臻的声音却格外的平静,妩媚一笑,“那玉叶海棠呢?”
君轻扬差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觉脖子被人勒紧一般,呼吸艰难,“我当时在你的育花房见过玉叶海棠,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当做一个新奇的小玩意说给六皇兄听,说过之后我便忘了,我…”
事到如今,已经全然明白,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君轻扬不知道的东西,君玄影未必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带着目的接近她。
深宫诡谲,她谁都怀疑过,可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以为他对自己是真的,哪想到,他,才是那个最不能信任的人?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玉叶海棠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为了另一个他深爱的女人而来,邪恶往往隐藏在美丽的外表之下,现在才明白,温柔真是有毒的东西!
想起湖下,亭边,烟雨小筑,牵手度过的一个又一个花前月下*悱恻的日子,就像一曲美丽绝伦的歌舞,短暂地来不及细细回味,琉璃幻梦就这样轰然倒塌。
突如其来的爱,常常也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样地爱着他,他却是居心叵测,从头到尾,他所需要的,不过是玉叶海棠而已,只为他真正的心上人!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聂臻自嘲而笑,原来你不是不能失去我,是不能失去玉叶海棠!
我进了大理寺之后,你那么急着把我救出来,你不希望我发生任何意外,原来只是希望我替你养育玉叶海棠,送给你的心上人,我要是出了意外,玉叶海棠也就没了!
原本以为你只是想左拥右抱,今天才知道我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你的玩物你的棋子而已!
曾经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今日才彻底明白,你是地狱的使者!
聂臻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激动,只剩下一片荒芜!
君轻扬见状,眼中蓦然有了泪水滑落,“对不起,臻儿,我早就后悔了,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只是我太懦弱,一直鼓不起勇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进去,看你这样痛苦,我比你更痛苦!”
聂臻缄默不语,室内死一样的沉默,只有几人的呼吸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诡异而森冷!
君轻扬长叹一声,眼眸中有执着恳求,“忘了他吧,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补偿你所有受过的苦…”
话还未说话,只觉得脖子被人蓦然一掐,聂臻的眼眸从清澈变为红色,有熊熊怒火在燃烧,眼中掠过嗜血杀意,透出森森寒意,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俩兄弟,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我聂臻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既然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便也不担心会失去更多了!”
君轻扬脸色涨红,呼吸逐渐微弱,嘴角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苍凉笑意,艰难道:“臻儿,你知道吗?自从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之后,我就没有一天晚上睡得安稳,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什么时候想要拿走,全看你的心意,你若真杀了我,我也可以彻底解脱了,谢谢你,能死在你手上,我也心满意足了!”
聂臻眼中的悲凉掩饰不住浓浓杀意,五指一用力,“既如此,我就先送你上路,你放心,你那个好皇兄,我很快就会送他来陪你的,你们兄弟感情这样深,想来他也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在阴曹地府受苦,无人庇佑!”
君轻扬的呼吸渐渐微弱,已经说不出来话,聂臻眼眸一沉,笑意森森,“反正你早就该死了,安心地去吧!”
身后忽然传来剧烈咳嗽声,聂臻心头一紧,猛然转身,看见子麟脸色涨红,颓坐在地上,手立即一松,扔掉君轻扬,惊道:“子麟!”
子麟咳得十分痛苦,蓦然抱住聂臻,忽然对君轻扬喊道:“快走,我姐姐要杀你!”
君轻扬死里逃生,却并不觉得开心,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喘息过后,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也不动,子麟急了,“你死在东宫,会连累这里所有人,走啊!”
努力说出一句话之后,子麟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更加急促,聂臻道:“子麟,你不要激动,你的身体抗不住的!”
子麟充耳不闻,努力对君轻扬大喊,“走啊!”
聂臻盛怒看向君轻扬,凌厉眼眸欲把他生吞活剥一般,咬牙道:“给我滚!”
君轻扬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陶然殿的,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失了所有生气!
子麟好一会才喘过气来,聂臻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子麟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了,可是自己这个姐姐又做了什么?如今满心都是锥心之痛!
子麟忍住身体的疼痛,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杀了他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
聂臻一笑,无限凄楚,“照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他,感谢他这个始作俑者大发善心,帮我撕开这残酷的一幕?”
子麟沉沉叹息,“他们做的事的确很过分,可就算姐姐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该发生总归是发生了,姐姐的爱太高贵,他承受不起!”
聂臻嘴角抽动,蓦然回首,物是人非,只在*之间,一切都变了,真相是如此残忍,如此恐怖,手中的叶片割破了手指也不觉疼痛,只有眼泪无边无际地流淌,最初那些浅浅的悸动,终于是没有办法回归初始的模样!
子麟忽然扑过来,哀求道:“姐姐,我们已经没有了玉叶海棠,我不想再失去姐姐!”
聂臻微笑,无比轻柔地帮子麟理好鬓边的长发,眼前白衣胜雪的少年,美如谪仙,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柔声道:“谢谢你,若是当时我真的一气之下杀了君轻扬,你也会有性命之虞,我不在意别人,但不能不在意你!”
子麟闭目,眼角有清澈泪水淌下,轻轻摇头,“我不愿姐姐去报仇!”
那样倾心相遇的爱恋,换来今日撕心裂肺的痛楚,聂臻的眼眸差点沁出了血,“可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
“可我也不愿有一个全然陌生的姐姐,在我心中,姐姐是那个永远面含微笑的迦南医仙!”他清雅的声音依然是聂臻心中最温暖的坚守!
聂臻转身,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声音无比的平静,“子麟,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永远是你的姐姐,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如今既然没有了玉叶海棠,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让你离开!”
“姐姐,你要做什么?”子麟看着姐姐清雅出尘的容貌,声音不自觉地一颤!
聂臻徐徐微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事情了,从头到尾,我都被这两兄弟玩弄于鼓掌之上,连我七年的好朋友也被夺走,那是你赖以生存的东西,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
子麟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姐姐绝美的容颜,眼中重新燃起悲悯之色!
聂臻冲他微微一笑,无限温柔,“姐姐会为你安排好一切,送你回西山岭去,如果一个月之后,我没有回来,你就去临海山庄找飘飘,她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子麟的身体纹丝不动,神色清淡却坚定,俊俏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毅色,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离开姐姐,也不会去找司徒姐姐!”
聂臻蓦然怒了,她从未对这个弟弟发过脾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此仇不报,我终身难以释怀,你别拦着我了!”
“姐姐!”子麟脸上有孩子般的笑容,“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知姐姐不愿将我卷入其中,可我不能看着姐姐一个人面对他们,就算姐姐不许我插手,我也愿意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因为于我而言,姐姐早已是我不能割舍的亲人!”
聂臻看着他,缓缓微笑,师傅教给她所有东西,却没有告诉她,这世上最不值钱也最易流逝的东西,便是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一季过去,花红凋零,至于月亮,更是有阴晴圆缺,从来就不是永恒的东西,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真的信了!
眼泪划过漂亮的丹唇,落在苍白的指尖,又或者他的誓言是真的,只不过对象不是她而已,紧紧握住子麟的手,“答应我,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