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贵妃如愿以偿之后,皇上离开了潜云殿,梅青的脸上写满狐疑,“娘娘,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异样的蹊跷,皇上的疑虑也是有道理的,如今聂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怪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你说她到底去了哪儿呢?”
温贵妃发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道:“如今我既要掌管六宫的主要事务,又要照顾二皇子,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整天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聂臻?她去了哪儿我不关心,只要永远回不来就好了!”
梅青点点头,“是啊,只有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的人才会被全国缉捕,她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海捕文书一下,就敲定了朝廷钦犯的身份,不管是死是活,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只是娘娘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会凭空消失?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尚不知晓的阴谋?”
温贵妃不以为然道:“有阴谋又怎么样?聂臻罔顾朝纲,不辞而别,视朝廷律法如儿戏总归是事实,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条条罪状,不论哪一条都足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梅青想了想,颔首道,“的确如此,海捕文书一下,满朝皆知,就算她还活着,在宁国也再无立身之处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她的名字就会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人记起了,而易小姐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温贵妃脸上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那是当然的,若是死了最好,就算还活着,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只要一出现在宁国境内,她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一直让我头疼的人物,只是太顺利了,难免没有什么成就感,我这心里边也高兴不起来!”
梅青见娘娘心情大好,眉目微展,问出了心中盘桓许久的问题,“依娘娘看,豫王爷…对聂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温贵妃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若是果真无一点感情,清绾就不会这样担忧了!”
梅青立即恍然,马上又道:“其实以易小姐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忌惮聂臻!”
“你懂什么?”温贵妃嗤笑一声,“她的确不必忌惮聂臻,一位名至实归的国公府千金,和徒有虚名的太傅比起来,豫王爷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选择,可若聂臻只不过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也就算了,豫王爷根本不会看上眼,可问题是在聂臻面前,似乎应该低眉顺眼从来都应该是别人,而不是她!”
说到此,温贵妃更加舒缓了语气,微微笑着,“如此高傲的女人,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听说在皇上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豫王爷对聂臻喜欢到了什么程度,除了他自己,恐怕就只有清绾最清楚,清绾自幼就有七巧玲珑心,而豫王爷心里一向只有她一个,这么多年都不册妃,只为等着她,何等专*?可现在心里突然进驻了别的女人,清绾怎么能高兴?她可不能接受王爷心中有别的女人!”
听娘娘这样说,梅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娘娘的意思莫不是说聂臻和她弟弟的突然失踪和易国公府……?”
温贵妃冷眼瞪了她一眼,“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娘娘的怒意吓得梅青后面没说完的话立即缩了回去,忙讪讪道: “奴婢知罪!”
温贵妃也并不责怪,幽幽道:“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
“谁?”这一切实在太过扑朔迷离,就连梅青这种在宫里历练多年的宫人也一时看不清,觉得一头雾水!
“豫王爷!”温贵妃的眼眸透着精光,挑眉冷笑,“他能有今天的盛势,和易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按理说以后清绾为妃,聂臻为妾,也没有什么不行,只要保证清绾的正妃之位,其他的官家小姐中挑几个入眼的为侧为妾,都是合情合理的事,这一点,清绾也明白,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向明白事理,不至于因为些许小事争风吃醋,损了自己的大家之风!”
“易小姐之气度,的确名不虚传!”梅青恭谨道。
温贵妃眸光变得渐渐冷冽,“可错就错在聂臻认不清楚现实,心性太高,在皇上面前都不低头的人,你觉得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妾室?早就听说她和豫王爷最近闹得很不愉快,如此不知轻重,恃*而骄的女人,谁知道有没有惹恼豫王爷?像豫王爷这样的人物,岂能容忍一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在他面前妄为放肆,挑衅他的威严?”
梅青听得目瞪口呆,温贵妃又是一声轻笑,“当然了,这些只是猜测,事实是怎样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聂臻如此美貌,又一向喜欢游山玩水,也许是被哪个山寨强盗看上了,抢去了当了压寨夫人也说不定,反正一切皆有可能,总之以后这个人不用必再提起了!”
“还是娘娘福泽深厚,连上天都在帮娘娘!”梅青不停点头附和!
一切如此顺风顺水,自然让温贵妃想起了太子,“聂臻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让皇上同意把太子交由本宫抚养?”
梅青恭维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如今放眼整个后宫,就属娘娘最得圣心,只要娘娘开口,皇上一定同意的!”
“没那么简单!”温贵妃淡淡道:“皇上虽然*爱本宫,却尊重贤妃那个老女人,谁能把太子夺在手中,谁就多了一份筹码,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定会孤注一掷,夺走太子,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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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啸天看着前面繁华的城镇,挑眉一笑,“我们要去北齐,这座清平镇是必经之路!”
聂臻遥见前方的人群正在推挤,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啸天看过去,“看样子似乎是官府发了什么告示!”
“你去看看吧!”聂臻心下一动,沉静道。
她和子麟隐藏在树影下,冷啸天带上帷帽,遮住脸庞,看上去像一个江湖游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大的身材依然很显眼,不过他只在告示前面停留了一会就回来了,嘴唇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向聂臻,似笑非笑道:“是宁国朝廷下发的关于你们两个的海捕文书!”
聂臻早就猜到了,虽然隔得极远,但依稀可见自己和子麟的头像在白纸上高悬,纤细有力的手指抚着自己的胸口,有一丝隐隐痛楚,天罗地网派出来的杀手无功而返,他已经没有耐心了,明里暗里都不想和自己周旋了,反正宁国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想要自己死,有的是办法!
不由得看向身旁一袭白衣的子麟,表情高贵典雅,清润恬和,与世无争的子麟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那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一样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通缉?
冷啸天居高临下地看着聂臻,故作惊讶道:“告示上说你叫聂臻?是宁国的太傅?”
见到聂臻的脸色微微变了,眼中燃起了激荡的火焰,他玩味一笑,“不管你原来叫什么,反正你说你叫潇潇,那以后我就叫你潇潇!”
那些血迹斑驳的记忆,让聂臻的身心如此的凉,淡淡道:“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太傅了,只有潇潇!”
子麟看向姐姐,眼眸中有清凌凌的光芒,姐姐这样骄傲的人,实在懒得用什么化名,聂潇潇,不过是另外一种存在而已!
有一列官兵从远处而来,耀武扬威,带头的高喊道:“奉旨捉弄朝廷钦犯,若有隐瞒不报者,罪同钦犯,如有揭发者,赏白银三千两!”
聂臻哑然失笑,她和子麟就值三千两?真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冷啸天更是笑得一脸不羁,“看样子你们还挺值钱的嘛!”
聂臻冷冷地盯着他,“你应该更值钱!”
几人藏身屋檐下,看着那一列官兵的敲锣声渐渐远去,冷啸天的锐利眸光深邃,“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我可不想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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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怎么也没想到,他找的居然是一家勾栏院,还振振有词,“你是个女人,没人会想到女人会来这种地方,所以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聂臻也不予他争辩,这个时候的确没什么好挑的了,经过一路追杀,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才能再战!
他特意选了一个大的临窗房间,外间有撩拨调笑声,歌舞缭绕,有女子曼妙的歌声,还有琴师悠扬多情的琴声,透着一股奢靡浮华的气息!
内间却异样安静,几人都是一身污衣太过显眼,好在冷啸天去买了几件衣服,掷到聂臻面前,“这样的镇子,也只有这样品色的衣服了,将就着穿吧,此刻我们越是普通,越是安全!”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皱眉了一下,聂臻知道他旧伤复发了,不管是怎样的王者,也终归是血肉之躯,聂臻拿出最后的金创药给他上了药,动作虽轻柔,言语没有半分温度,“你需要好好养伤,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冷啸天一直盯着聂臻,清幽眸瞳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本来应该有柔柔的涟漪,可此刻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
“你为什么不问我,堂堂北齐可汗,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冷啸天忽然眯起一双鹰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臻!
聂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纹丝不动,鼻端有熟悉君子清香如兰,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们不过只是暂时的利益合作,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也不要问我的事。
可不知道冷啸天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没听懂,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狠气和戾气,自顾自道:“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北齐不像你们宁国,皇帝天天呆在宫里,终其一生也不见得外面的天日,我们北齐人最怕约束,最喜欢天宽地阔地四处狩猎,纵马驰骋,想不到我这一次出去狩猎,我平日最信任的弟弟竟会想要乘机除掉我,伺机夺取大位!”
又是一个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故事,聂臻连眼眸都未抬起,“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看得出,你心中有浓浓的恨意!”一句话说的聂臻蓦然惊醒,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冷啸天端坐桌案后面,仿佛还是在他的皇宫里一样自由自在,悠然洒脱,“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聂臻沉静地看着他,声音清冷,“我既不想编谎话骗你,也不想告诉你事实,请你记住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暂时合作而已,只要离开宁国,我们立即就会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不要说你现在也是穷途末路,今日不知明日事,就算你现在还是北齐的可汗,你也管不到我,我并没有义务要和你说些什么!”
冷啸天久久地注视着聂臻的脸,烛光一映,她得脸庞灿然生光,尽管身着普通服饰,依然难掩倾国倾城之貌,这还是第一个如此大胆地与他对视的女人,眼中毫无任何退缩惧意。
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底气和沉着,而不是强作镇定,有微微诧异之色,“这样穷追不舍的刺杀,现在又加上了海捕文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不害怕吗?”
“害怕有用吗?”聂臻反问道,眼眸似幽涧般清冽空灵!
他忽然笑了,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英锐之气,像扑向猎物的猎人,充满危险性,气势逼人,声音有浑然天成的霸气和自信,“也是,反正只要能顺利回到我们北齐,纵是他们力量再强大,也奈何不了你们分毫!”
聂臻用冰凉的手指撩动松油灯的火苗,感受指尖微微的疼痛,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
一个甜软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静谧和沉默,“爷,您要的东西奴家给您买来了!”
冷啸天走到门边,人都没有出去,就伸出去了一只手,“赏你的!”
外面那个声音欢天喜欢地出去了,还有些依依不舍,“多谢爷!”
他将包袱替给聂臻,“这是你要的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他们想要查到我们的落脚之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
子麟已经倦极,聂臻让人换了一件纯白的*单,替换了这里的俗艳,他一躺下去,很快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雅的面容已经呈现极度疲惫,聂臻给他把了脉搏,好一阵默不作声,原本就是弱不禁风的身体,现在在逃亡路上,更是雪上加霜,真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
见聂臻幽深眼中有一抹透露深深怜惜痛色,冷啸天难得地没有继续调侃聂臻,反有淡淡的怜惜,“子麟似乎病得很重,我只是真不明白,你们这对姐弟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处心积虑,不惜一切手段要置你们于死地?”
见聂臻依然不语,他挑高了眉目,君临天下的王者气质挥洒无遗,“我们北齐人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你别怪我说话太直接,子麟病病歪歪的,能活多久谁知道?要是我,我会什么都懒得做,只要有点耐心等上几天,就能顺利等到他的死讯了!”
聂臻对他无情的话语置若罔闻,外面还在继续唱着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多么美好缱绻,令人神往,费了七年心血养育了玉叶海棠,结果今日还是一场空,从绝望到希望,从希望再到绝望,是怎样痛苦的一个过程?
经历过这样的惨痛,她柔软的心早已经变得坚硬,早已泛不起任何波澜,若是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多好!
他仿佛没有看到聂臻的感伤,言语有些轻佻的意味,眼中泛着黑暗的幽幽光芒,“至于你,如此美貌,实在是神来之笔,巧夺天工,干嘛要杀?留下来好好享用不是更好?”
聂臻心下一怒,想也没想,一个巴掌就掴了过去,手掌却被他一把抓住,眼中还有弯弯笑意,“不要生气,我说的是事实,在我们北齐,部落之间相互吞并是常有的事,那些被吞并部落的男人要么被杀,要么被驱赶去做奴隶,而他们的女人就只能臣服于胜利者,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生存法则,你眼中尚有这样的恨意,只是因为你不懂,你若生活在北齐,就会明白,生存是第一要务,只有先生存下来,然后依附于强者,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聂臻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啸天的目光给人一种深深压迫感,笑道:“很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更为密切的合作方式,对你,对我均有益处!”
他的肤色不像宁国人那样白希如玉,而是有微微黄色,但是更显出男子阳刚气质,落拓俊朗,眼中的光芒让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