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生，宁王府想要传承下去，势必要有个孩子。
过继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会让人指摘，嘲笑他不能生。
他当然不会愿意落个“不能生”的名声。
所以，这个孩子他不得不留下。
“留下吧。”最终，阿九坐了下来，眼睛并不看娆娆。
娆娆便温柔地看向他，抚着他的手背：“嗯，留下它。阿九，我觉得孩子一定是你的。”
阿九的嘴角扯了扯：“是的，是我的。”
娆娆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她很高兴自己有个孩子，每天仔细地照顾着自己。
她的碎片，期待已久。
阿九来她房里的次数反而变少了。
娆娆理解。
正常男人都不会想看到自己老婆的肚子里装着别人的孩子。
而阿九恰恰就是这样。
他一看到娆娆鼓起的肚子，就忍不住想到贺盛。
想到她跟贺盛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甜腻腻的动静。
他开始介意，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介意。
他不再往娆娆的屋里去，但也没睡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而是睡的书房。
娆娆便去找他，问他道：“你是介意的，是不是？”
阿九怎么能承认？
只道：“没有，你别多想，只是近来有些忙。”
两人说了些日常的话，然后娆娆才开口道：“我怀着身子，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服侍你。委屈你了。如果你想宠幸别人，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会为你高兴。”
阿九听她这样温柔体贴，便想起两人曾经心意相通的甜蜜时光了，心软下来，说道：“怎么会？一年半载的算什么？我忍得住。”
娆娆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委屈你了。”
阿九拥着她，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和喜悦。
然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皱了皱，很快移开了视线。
就在娆娆找过阿九之后，过了没几日，阿九歇在了徐侧妃的房里。
并且叫了水。
娆娆得知的时候，正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小丫鬟们不痛快：“王爷怎么这样？娘娘怀着身子呢。”
娆娆心说，怎么不能呢？
这个时代的女人，思想是割裂的，一边想要男子忠诚独宠，一边又觉得男人不应该受委屈，在妻子不能服侍的时候就要歇在其他女人房里，才是理所应当。
娆娆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
怎么说呢？
她并不感到意外。
在男女平等的时代，男人尚且要偷吃，何况是现在，礼法公然支持的年代？
阿九这么做，太正常了。
只不过，这个人已经不值得她去爱了。
虽然她也没有爱上他，但是在此之前，她是努力让自己爱上他，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阿九在早饭后来找娆娆，神情颇为局促：“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本来没想的，是她，她……”
“不会有下次了。”
“是徐侧妃的哥哥，总找我说话，还警告我。”
他说了许多理由，最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没有下次了。”
娆娆这次不会信他了。
反正她已经不打算再跟他做夫妻了，他睡不睡别人，都跟她没关系了，因而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她是你的侧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你，你不生气么？”阿九问道。
娆娆笑道：“有点生气，但是谁叫我不能服侍王爷呢？总不好叫你一直忍着。”
阿九就有点愧疚。
他答应过她的，不碰别人。
“对不起。”他道，“你叫我阿九吧，我喜欢你叫我阿九。”
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是阿九，却又希望别人知道他是阿九。
没有人的时候，他便让娆娆唤他阿九。
她是唯一知道他是谁的人，如果连她也称他为王爷，阿九还活在世上吗？
娆娆定定看了他两眼，便笑道：“好，阿九。”
阿九见她似抛开了不快，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跟她说了会儿话，便去忙了。
他走后不久，珍贵的赏赐便来了，众人都知道这是王爷给王妃的补偿。
徐侧妃紧跟着也来了，这次是真的昂首挺胸：“给姐姐请安。”
“你辛苦了。”娆娆笑着颔首。
她并不跟徐侧妃斗气，徐侧妃挑拨了几回，见她八面不动，心道怪没意思的，就走了。
很快，陈侧妃也得宠了。
这次阿九没跟她道歉，还说道：“总不好只宠一个。好在陈侧妃也是规矩的人。”
娆娆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柔和：“本该如此，她们都是你的女人。”
阿九觉得这话怪怪的。
再看娆娆低垂着眼眸，温柔抚摸肚子的模样，哪里察觉不出她的疏离？
两人到底是不如从前亲密了。
许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许是因为他宠了别人。
阿九没有感到多少可惜。
他现在得到了很多，有所失去也是正常的。
因着娆娆大着肚子，不能侍寝，阿九便轮流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
时不时也会来娆娆这里歇下，只是不碰她而已。
徐侧妃和陈侧妃一开始来娆娆这里耀武扬威，娆娆不接招，她们两个便自己斗了起来，每天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有时候还让娆娆评理，娆娆全然当看戏了，由着她们吵闹，只偶尔说一句：“别抓脸，还要伺候王爷呢。”
徐侧妃和陈侧妃都觉得她变了。
从前独的厉害，现在被分了宠，怎么还笑盈盈的？
转念一想，她都怀孕了，也不能侍寝，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娆娆抽空打听了一下女主。
被她一搅合，贺盛的男主光环就没有了，女主跟男配在一起了。
只不过，男配家族繁盛，人口众多，规矩也大。
女主嫁过去后，没多久就被婆婆塞了两个通房。
男配倒是没有碰那两个通房，倒是对一个照顾自己长大的丫鬟颇有些不同。
娆娆打听到的消息，女主正在跟男配闹和离。
她“啧”了一声。
男主不是男主，女主不是女主，现在都“脏”了，也不知道缘分会不会再连起来？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娆娆的肚子越来越大，宫里送来的稳婆、永安伯府送来的稳婆、宁王府自己找的稳婆，全都就位。
娆娆要生了。
她运气不错，生产很顺利，半天工夫就完事了。
“恭喜王爷，喜得贵子！”稳婆抱着孩子一脸笑意地出去了。
阿九笑得十分体面：“赏。”
他随意看了眼孩子，就没再看了，而是进屋看娆娆了。
落在别人眼中，王爷爱王妃胜过儿子，一时都很羡慕他们夫妻恩爱。
娆娆面对阿九的关心，回应得很体面：“我还好，劳王爷记挂了。”
夫妻两人面和心不和。
在外人眼中，她这个王妃非常得王爷的尊重，没有人能越过她去，大肚子期间王爷都常常歇她房里，给她体面。
然而两人心里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心意相通，贴近彼此。
他介意她跟过贺盛，还生了贺盛的孩子。
而她介意他的不忠贞。
只是这样也好。
本来娆娆就没有爱上他，努力去爱他，还挺累的。
现在倒是好了，不用刻意去迎合他。
她有了孩子，安安心心地养孩子，当王妃就是了，还轻省些。
日子平平常常地过去。
阿九有时歇在主院，有时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那里。
他没有再弄进来新人。
他并不是那么好色的人，或者说不想在娆娆面前表现出好色的一面，毕竟他曾经是真的爱过她，现在也很尊重她。
徐侧妃和陈侧妃是已经有名分了，也被他做替身时宠幸过，他做了宁王之后，渐渐觉得这就是他的女人，才去宠幸她们。
至于新人，他没想过，也不打算有。
他偶尔会逗逗孩子，但是并不热衷。
怕娆娆多想，他解释道：“我不太会逗孩子。等他长大后，我教他习武。”
“多谢王爷。”娆娆便谢过他。
阿九已经不再提醒她叫他阿九了。
娆娆看着他一日日改变，有时会感慨。
换个身份和环境，人的变化是真大。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的目标也就是做宁王妃而已。
报了仇，生了孩子，还能安安稳稳做宁王妃，他甚至曾经喜欢过她，说起来她不吃亏。
娆娆生下孩子四个月后，身材恢复得差不多，阿九再歇在她房里时，就有些别的想法。
娆娆却不想跟他有什么了。
婉拒了几次之后，阿九不高兴了，问她道：“你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他？！”
“记着谁？”
娆娆不恼，静静看着他反问。
阿九抿着唇不说话，眼里透着不悦。“我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王爷再体恤我一段时间好吗？”
娆娆便说道，“这段时间让徐侧妃和陈侧妃侍候王爷？”
阿九冷冷看着她：“别人生了孩子一个月便能同房，我给了你四个月。你若是记着他，你就直说，我以后再不来你房里。”
娆娆虽然高兴他不再来她房里，但是这个锅她不背：“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我就说实话。阿九，从你睡徐侧妃的那一天，你跟我就不可能了。”
阿九的心头一震，眼睛瞪大了：“你，你那个时候介意？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说你不介意！你还说委屈我了，更愿意我宠幸她们！”
目光透着谴责，仿佛在说她虚伪。
“我说出来，你就不宠幸她们了吗？”娆娆反问道，“你能坚持一个月，两个月，能坚持三个月，四个月吗？你能坚持多久？早晚你会怨恨我。倒不如我不拦着你，你想宠爱谁，便宠爱谁好了。总归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宠了别人，我就不爱你了。”
阿九心中一痛。
他看着她无情的眼神，终于想起来她曾经看他时，是多么的柔情蜜意。
而他弄丢了。
她曾经爱着他，是他不知足，贪心太过，弄丢了她。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颤声问道，冲动之下说道：“我以后不再碰她们。”
反正他不爱她们。
他爱的只有她一个。
而她的孩子已经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不能伺候他的时候，他们好好地过。
娆娆一点也不信他的话。
他曾经也说不宠徐侧妃她们，过不几日，就歇在徐侧妃房里了。
“王爷冷静一下再说吧。”
娆娆淡淡道。
他这时一冲动，什么话都能说，日后免不得要后悔。
而阿九没等到日后，说出来不久，他就冷静下来了。
他不可能不宠爱徐侧妃她们。
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何况，还有徐家和陈家，他总不能跟贺盛一样，不管他们。
阿九走了，没在娆娆房里过夜。
并且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来。
娆娆并没有觉得怎样，直到半个月后，下人的伺候有些疏懒怠慢，她儿子的尿布居然有几片没洗干净。
“来人！”她喝道。
娆娆严厉惩罚了怠慢的下人，却没有制止这个风气，而阿九自那日后一直没有再来她院子里，慢慢叫她明白了。
阿九在教训她。
如果她不好好伺候他，她和她儿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娆娆很是失望。
没想到曾经温柔体贴的老实人，如今竟变得这副模样。
想来，他曾经的老实，也只是因为生活中没有太多诱惑和考验。
没有经过诱惑和考验的老实，其实不叫老实。
比如阿九，他真正的性情便在磨砺中渐渐凸显出来。
京城的某个角落，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正在接见下属。
“什么？！”听到最新消息，面具男震惊得站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下属苦笑道：“是真的，王爷。那假冒王爷的贼子，于昨晚已经毙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是贺盛。
他当日逃出后，便离开了京城，回到自己的一处秘密基地养伤。
一年过去，他伤势早就养好了，也联络了几方力量，回京准备埋伏阿九。
阿九当年害了他，颇以此为戒，不仅在吃食上面极为小心，外出也都有诸多护卫。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他，并不容易。
所以，贺盛计划埋伏他。
他没打算光明正大地掀翻阿九。
那样一来，他的王妃只有死路一条。
徐侧妃她们也得死。
当年娆娆那样对他，他恨过，后来在听到她说“你不配”后，那些恨意犹如挨了狠狠一击，溃不成军。
是他先对她做了那种事，她才报复他。
贺盛已经不恨她了。
何况，她还喂他吃了解毒丸。更何况后来，她还生了他的孩子。
“是谁下手的？怎么杀的？”贺盛惊怒交加。
他本来打算悄悄替代阿九，怎料才来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动作，阿九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