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堂此话一出,众学子们纷纷变了脸。
堂堂一族门阀竟跟山贼有首尾?简直是世风日下荒天下之大谬!
“广灵甄氏?”顾妙音轻嗤了一声,她早就猜到甄家兄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有本事,连崔家的狗都可随意驱使,看来甄家老头儿和崔老不死的私下关系还不错。
马堂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广灵甄氏?不要命地开始卖情报。
“是!亲祖宗,小的不敢瞒您,那甄氏兄妹心肠恶毒,指明了只留您身旁俊俏郎君一命,其余人一概杀之。尤其是您,甄家那小娘皮让小的……小的们轮活羞辱您,还得当着小郎君的面。”
闻言,季怀瑜愣了愣,向来温和的眸光瞬间沉入深渊。
若顾娘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欢颜岭只怕要成为她和他一生的噩梦。
人性之恶,怎会腐烂至如此地步?
马车里的兰姬亦是脸色苍白,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季母看出了她心里的内疚,轻轻拍了拍兰姬的手背,小声道,“她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模样,我若有这样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
兰姬点头,眼睛有些酸涩,“我怎会嫌她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与众人反应不同,顾妙音却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洒脱,“行,我知道了。”
但见她手指凭空一捏,马堂瞳孔骤裂,脸上露出又惧又惊的表情。
他的脖子要断了。
“祖……宗,饶命!”
眼看马堂就要断气,山匪们担心顾妙音杀一个不够会把所有人杀完,吓得从地上连滚带爬跪在她脚下,像拜观音一样对着她不断磕头。
“活菩萨,亲祖宗,饶我们大当家一面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若不是被朝廷当成叛军无处可去我们也不愿当山匪啊。”
“是啊,我们曾经也是上过战场杀过胡人的,守着这欢颜岭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求活菩萨开恩,饶我们一命吧。”
一时间,上百名山匪对着顾妙音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但顾妙音神情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获救的青山学子们见此情景纷纷动了恻隐之心,尤其是在听见这群人原本是守城将士,还曾为守护大晋子民做出过贡献就更加动摇了。
“这位娘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们有心悔改不如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
山匪们一听有人替他们求情,立马大哭附和道,“是是是,我们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被掐住脖颈的山匪头子此时脸上涨成了猪肝色,再喘不上一口气,他小命就要交待于此了。
马堂闭眼,用尽最后一丝力一把撕下自己整条左臂。
骨肉剥离的碎裂感痛得他青筋暴戾,几欲昏厥。
断臂求生?
顾妙音挑了挑眉,手指一挥将人扔了出去。
马堂脸色苍白,失去左臂的疼痛让他整个人不停在颤抖。
“求祖宗饶命,小的自知罪孽深重不能轻饶,今日自断左臂求活祖宗给个恩典。小的发誓,只要活菩萨今日愿意放过小的和小的兄弟们,我们回去便散尽家财,将往日抢劫的银钱尽数归还,此后洗心革面安分守己做个良民。小的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如违此誓必遭天雷,横死当场!”
有山匪头子带头,其余百人也跟着发下毒誓。
青山学子们见状纷纷帮着求情,“这位娘子,念在他们也曾救大晋子民于水火,便饶了他们这次吧,若是他们继续为非作歹自有天收。”
自有天收?
这群书呆子还真是天真~顾妙音懒得跟这群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唇舌,侧身看向一直沉默的季怀瑜。
“断臂求生,非常人不可为。这样的人,若重信的确值得给个机会,可若不守信,只怕会留个祸害。我欲杀?你以为呢?”
顾妙音吐出杀字时,跪地的一百余名山匪吓得脸色都青了。
马堂一脸急迫看向青色轿辇上如山水之姿的少年,“郎君!郎君开恩,我们一定改!一定改!求郎君开恩。”
季怀瑜垂眸,思绪有些不宁。
若是从前他定然是希望顾妙音能网开一面,可……当他听见这些人曾对他们报以这么恶的念,他忽然觉得宽恕也是一种罪。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罢了。”顾妙音转眸,“不为难你了,既是我举得刀,我自己下决定,便是错杀也是我一个人的业”
“仙仙。”这时,季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顾妙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往轿帘里看了看。
季母看着跪在地上乌泱泱一群人,不忍道,“原本这里不该有我插嘴的份儿,但…一百条人命啊,仙仙,既然他们也知道错了,愿意悔改,不妨先听着?这世道太乱了,若是有错便杀天下人哪杀的干净?”
顾妙音神色微动,季母一向嘴巴毒,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心境。
以杀止杀,杀戮无穷。
“莫要因为别人的错染红了自己的手。”季母目光微微往轿里带了带,略有深意。
她这是不希望顾妙音当着兰姬的面屠戮生灵。
顾妙音暗暗轻叹了一声,摆摆手,“罢了,算你们走运。”
马堂匍匐在地,跪地叩谢,“多谢活祖宗,多谢恩人!”
顾妙音,“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若让我发现你违背誓言,我保证能让你应誓而死。”
“是,一定……”话未说完,马堂没抵住断臂的巨痛,头一栽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