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智而非良机?”墨荀喃喃自语,饶是他听懂了明面上所有的字,却还是听不懂它们拼凑在一起后的深意。
“不懂?”
墨荀略有些惭愧,“属下愚昧。”
谢灵却并不在意,抬眸看向空中明月。
他与司马昱不同,惯不喜欢做一箭双雕之事,他谋事只谋一,从不分心。
既然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替顾妙音寻回母亲,那他便只做好这一件事就够了,倘若顺便夺了个广灵,顾妙音只会觉得他筹谋已久永远不会再相信他。
顾此失彼的事他从来不做,所以广灵也好,宿命也罢,既已决定替她寻回母亲,所有事都要为其让道。
从一而终,方得始终,只可惜这般浅显的道理也并非人人能悟。
实则,墨荀并非不懂谢灵毓口中的娇卿是谁?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有些晃不过来。
既然公子这般看中顾寮主,为了她连广灵都可以不要,那又为何舍得她独自一人策马离去?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谢灵毓一眼便知墨荀在想什么?但他心中孤寂不欲与任何人说。
生生世世萧泗水都未曾反水,独独这一世竟在兰姬一个无足轻重的妇人身上起了反骨,这不是他谋断出了问题,是天道之力在与他较量。
若是换作以前的他,定是一笑了之,举兵杀进广灵,将兰姬生抢回来又何妨?他管什么生灵涂炭天下大义?
他偏要逆天而为,天不让他顺,他便不顺天。
可如今,他十万暗寮在手,竟不敢灭一个小小广灵,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顾妙音对他的约束力竟有如此之大。
他有些头疼,明知自己这是作茧自缚却又不想挣扎。
这世间不会有人懂他的。
就像不会有人明白,他放顾妙音独自离去其实已经放下了自己的私心,他是在帮她。
这世间只要有他参与的宿命,天道之力不可想象,这也是为何他最后走到了入魔杀神的地步。
萧泗水反水再一次警醒了他,若他要救兰姬,代价只能是兵临城下生灵涂炭,但他知道,以顾妙音的性子定宁愿抱着兰姬去死也不愿祸起己身。
所以他只能袖手旁观,放任她与天道去争。
就像西蜀那次,他明知她会被废去九品之身,也只是从旁提醒并不干涉,因为若他卷进其中,天道之力就没这么简单了。
没有人知道,顾妙音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道之力,其实约束的从来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谢灵毓。
他们,只不过是受天道因果所累,在遭受余波罢了。
*
从秋林归来的天干十卫,除了江离无一染血。
崔承业等人听见禀告纷纷走出帐外。
天干暗卫周乙牵着一匹棕马上前,“公子,人质在此。”
崔承礼取过火把,对着马背上的人凑近了几分,待看清兰姬的脸后神色微动。
其实崔承礼从未真的相信司马昱会倾心甄瑶,他之所以投靠司马昱便是看中了他身为帝王的野心,这样的上位者绝不会真心倾心士族女娘,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位兰姬。
能让当今天子以一城之力软禁,崔承礼忧心兰姬才是君王真正心仪之人,他原想借崔承业之手除去心腹大患,但见马背之人竟是个年纪颇长的妇人,这才知道是自己思虑过重了。
崔承业并不知晓崔承礼的心理,借着火光仔细打量兰姬,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便抬头看向周乙,“这是何人?怎么昏过去了?”
周乙如实道,“这妇人性子凶烈,欲引颈自戕,我等怕误了公子大事便将她打晕带回来了。”
崔承业皱了皱眉,又盯着兰姬的脸看了看。
红绸见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色胚是个女人都盯着不放。
崔承礼却发现了他的异样,故意不经意问道,“阿业,你认识她?”
崔承业摇摇头,“不认识,但总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崔聘目光一直在江离身上,天干暗卫身上血气重,隔得老远都能闻着味,她犹恐江离受伤,便故意寻周乙问话,“你们受伤了?对手很棘手吗?”
周乙,“的确有些棘手,不过崔娘子放心,都已经解决了。”
崔聘还欲再问,崔承业却出声打断了她,“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阿兄,你让我帮忙抢人,如今这人该如何处置?”
“……”崔承礼一时也犯了难,这么看来君上的确是另有图谋,若是将人带回京安,只怕会被打乱君上的计划,可人都已经劫走了,难不成还要给甄远道送回去?
正当他举棋不定时,地支暗卫趁月色策快马而来。
“公子,不好了,甄老将军领着五千红枪精卫朝我们这来了。”
崔承业顿然脸色大变,目光存疑看向崔承礼。崔承礼也反应不及,甄家军出动,难不成阿公已经知道了?
“阿兄,你不解释一下吗?”
崔承礼微微敛神,神情无愧,“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我的确没有与甄氏密谋。阿业你先走,我留下,我会替你拦下甄家军。”
闻言,崔承业脸色稍缓,正欲拉着红绸离开,却被红绸劝住了。
“公子莫慌。当初我们逃离广灵是王军要追杀我们,甄家军说的好听是助王师。可如今,我们一没偷二没抢,还替广灵和君上抢回了客人,于公于私广灵军都没有立场对公子动手。甄氏就算再横,谅他也没这个胆子骑在崔氏头上作恶。”
崔承礼眸光微沉,不动声色看向红绸。
崔承业原本还慌慌张张,听了这话立马来了勇气,转头大声喝道,“来啊,挂旗生火,咱们就会会甄家这个老东……老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