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走的?”
顾妙音双手执缰,乌眸藏光,她鲜少会有这么冰冷刺骨的眼神,就如同一只蛰伏的凶兽,随时准备撕碎猎物。
甄远山蹙眉,紧握银枪的手渐渐收拢。
青衫仙颜,九皇妙音。
当初司马昱将兰姬软禁广灵,便已经跟他交待了其中厉害之处,他自是知道广灵一城五万军要拦得到底是何方圣神?
可如今,他兵力只有两千,只怕拦不住了。
君上早有谋划,是他轻信了萧泗水才让让兰姬出的城,这是他的失职。今日丢了兰姬事小,怕只怕从此在君上心中,广灵五万甄家军便如同虚设。
甄远山不敢轻敌,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崔承礼,“七郎,可愿助阿公一臂之力?”
崔承礼原本正盯着马上少女出神,猛地听见此言,眼里难掩错愕之色。
他这阿公是何人?大晋唯一的贵族王将,一柄红缨霸王枪所向披靡未逢敌手。
在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手握霸王枪的甄远山主动示弱。
这青衫女子到底是谁?
崔承礼不敢深想,转头看向崔承业,“阿业……”
他原是想让崔承业命崔家天干地支相助甄氏,外敌当前,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怎料,他还未开口,崔承业便像是见了阎王一般,吓得浑身打哆嗦,要不是身旁的侍女扶着他,他已经软成一滩泥了。
崔承礼,“……”
“女……女罗刹!”崔承业死死拽着红绸的手,不要命的往营地后钻,“红绸快走!等等!”崔承业顿然一惊,瞳眸不断放大,他似想起什么?如傀儡一般扭动脖子,幽幽望着马背上的妇人。
“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这妇人是女罗刹的亲娘,之前在西蜀曾有一面之缘。”他喃喃自语,抓着红绸的手都快抖成了筛糠。
“……”崔承业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明明恨不得踮着脚尖避着,怎么千防万防还是惹到这活阎王了?
红绸实在有些看不上崔承业这窝囊样,但见他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对着八品王将还一副趾高气扬的纨绔模样,怎么转眼就被吓成了怂蛋?
她正想出声安慰,却见顾妙音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人手中拿着银月弯弓;一人腰间别着弯月短刀。
红绸神色微动,又转眼看向马上的少女,忽然!她醍醐灌顶,垂下头轻拍着崔承业的手背安慰道,“公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以这位顾娘子的性子,谁伤她阿娘定是不会轻饶的,如今您还让天干截杀了她的属下,此仇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了。”
“啊!这……这可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抢的是谁?”崔承业本来就如惊弓之鸟,被红绸这么一说胆都要吓裂了。
红绸温声细语,“我自是知道,只怕顾娘子不知道。”
崔承业觉得红绸分析的极有道理,拉着她小声商量,“那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崔承礼,“……”
这两人真当自己是在窃窃私语吗?声音都传出来了。
红绸却不管众人如何想,继续出昏招,“公子,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既然之前的事是个乌龙,那咱们不妨帮顾娘子再把人抢回来,您好生认个错,说不定顾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了。”
甄远山皱眉,虚目望向红绸,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主公进谗言,此妖女其心可诛!
崔承礼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族弟身边竟藏了这么一条祸蛇。只是这挑拨是非的手段也太拙劣了,真拿他这十一弟当三岁小孩耍?
崔氏养出的弟子,只是纨绔而非草包。
就当众人等着看崔承业发怒时,他双眸欲泣,一把搂住红绸,“还是你深谋远虑,以后我身边断不能少了你,”
这主意但凡不是出自红绸的嘴,崔承业都要把人打死,可深爱之人能有什么旁的心思?不过是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他自然要听。
崔承业立马变脸,转头看向江离,“江甲你还愣着做什么?拔剑,抢人。”
江离,“?”
“……”崔承礼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还能这般诡异转折,眼中杀意尽显,“十一弟,你魔怔了?”
崔承业只是看不清红绸的事,但不代表他事事看不清,比如崔承礼此时看向红绸的眼神就让他非常不爽,忽然,他也不害怕了,一步当前将红绸护在身后。
“阿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阿兄,谋来算去难道就真的算清楚了?”
“……”
趁着崔承礼反应不及,崔承业朝着顾妙音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解释,“顾九皇,误会!通通都是误会,我不知道马上之人是令亲,我如今有天干地支,我助你啊!”
他嚎了一嗓子,见顾妙音丝毫不为所动,又转头朝江离吼道,“江甲,你怎么还像个木头似的?上啊!”
“……”江离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与众人一样,从顾妙音出现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少年九皇。
一人独闯新阳城救主。
一人引雷劫杀八品庞拢。
一人独登六千阶,斩拓跋祁红,灭人屠巴鲁。
一人独挡王军三千,废道济杀修合。
那些武道者穷极一生都不可翻越的高山,却被她轻而易举踩在脚底。
在她之前,他也曾自负少年第一人。
江离剑眉如锋刃,星目似鬼火,少年一剑出鞘,天地异变。
他直直站在马背之上,身子一隐,消失于众人眼帘。
再出现时,他的剑直指马上少女。
月光森然,少年的剑意清冷似月。
“!”崔承业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狗犊子江甲,杀错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