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源休整了半月,谢灵毓终于按耐不住下令回苗域。
就因为顾妙音一句喜欢有星星的榻,谢灵毓将毕生的克制力都用在抵御顾妙音这件事上。
明明沉沦的时候疯得要命,他却总能疯狂得理智,在这件事上,顾妙音觉得谢灵毓简直是个怪物。
清晨,所有人都在为离别忙碌着。
槐序、春杪哭着给顾妙音收拾了几十身漂亮衣裙。
顾妙音见了忍俊不禁,“你们这是做什么?弄得我像不回来似的,那日回来我便说了,以后仙山还是我罩。”
两个小丫头眼睛红红,满是不舍,“寮主,你去了苗域有人照顾你吗?她们会不会为难寮主?”
顾妙音不觉想到滕娘,遂点头应道,“放心吧,你们寮主到哪都不会吃亏。”
几人正说着话,安娘笑着步入阁中,“寮主还没走你们就哭成花猫样儿,这是要做什么?”
春杪、槐序不觉羞红了脸,转头揩眼泪,“安姐姐。”
顾妙音站起身,目光看向安娘。
安娘迎着顾妙音眸光,眼底微微泛着水光。
春杪槐序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悄悄退了出去。
安娘抬步上前,笑着道,“这几个丫头原是想跟着你一起去苗域的,是我自作主张拦下了。”她梳着男子发髻,英姿飒爽瞧着完全换了一个人。
顾妙音,“你呢?不同我一起去苗域吗?”
安娘摇头,眸光坦荡,“仙仙,我留下替你守住仙山。”
顾妙音眸光微动,心中泛出一丝暖意,“决定了?”
安娘点头,从怀中拿出仙山密钥,“当初我觉得受之有愧,所以一直把它交给孟达保管,后来孟达出山又将它交还于我,现在,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接下你给我的担子了。”
顾妙音张开双手,安娘眼睛微热,两人友好相拥。
“那……仙山,就交给你了。”
安娘点头,“这次,我定不负所托。”
“仙仙,你准备好了吗?要启程了。”苗千机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里看,见顾妙音与安娘正在话别连忙捂着嘴巴,无声退了出去。
顾妙音笑了笑,“素素,我走了。”
安娘轻轻拍了拍顾妙音的肩膀,“去吧。”
两人分开,她目送顾妙音出了仙仙阁。
一句素素,勾起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
幸好,半生归来,她还是安素素。
*
在桃源养伤期间,谢灵毓几乎霸占了顾妙音所有时间,原以为回苗域的路上,他也也会像之前赶路那般疯狂不懂节制。
不曾想,踏上回苗域的旅程后,谢灵毓恍若换了一个人,忽然就变回了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不仅不撩拨顾妙音了,还特意准备了两辆马车与顾妙音泾渭分明。
顾妙音原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样,但谢灵毓却硬气的很,除了偶尔扎营休息与她说几句话,其余时间都窝在马车里不出来。
最让顾妙音无语的是,以前跟他说话,面上虽也是一副生人勿近不可亵渎的模样,但那双净透的琉璃珠时时都带着勾子,恨不能把她的魂勾走。
可现在,这狗东西衣襟恨不得拢到喉结,看她的眼神比村头六十岁教妇德的老夫子还正经。
“……”
但若说谢灵毓变心?倒也没有。
她那软轿里的东西都是搜罗天下才有的宝贝,瞧着比谢灵毓自己乘坐的还精致,他待她,除了不勾人,其余倒是没什么变化。
日落西山,大军休整。
顾妙音盘腿坐在一簇篝火前,皱着眉望着不远处的一辆藏青色马车,已经连续三日了,谢阿秀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不成是那日不给他看手相,在榻上蹂躏了他,他就生气了?
顾妙音面露嫌弃,堂堂小郡公怎得这般娇气?
“仙仙~~”
苗千机原以为回程路上,谢灵毓定会像以前那样霸占顾妙音,正愁着怎么帮红绸说情,没想到一连三天公子都待在自己的马车里不问世事,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趁着今晚夜色好,带了两壶好酒拉着红绸便来讨人情。
顾妙音不自然收回目光,抬眸看向苗千机,见她笑得谄媚顾妙音一脸防备,转而看向略有些尴尬的红绸。
一时间,气氛诡异。
好在苗千机是活跃气氛小能手,将红绸硬推到顾妙音面前后,大咧咧道,“仙仙,你盯着公子的马车看什么?你和公子吵架了?”
顾妙音眼梢一挑,“谁盯着他马车看了?”
“该死!说错话了!”苗千机故作狗腿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自顾自挨着顾妙音坐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公子……”她不敢说谢灵毓的坏话,强行找补,“公子不同,风华绝代自是惹人垂涎。”
“出息!”顾妙音乜了她一眼,直接从苗千机手里拿过一壶酒,解了封泥,一股沁人心脾的醇香扑鼻而来。
顾妙音嘴角轻弯,“手笔不小,有事求我?”
她说的笃定,没等苗千机说话便仰头喝了一口。
红绸愣了愣,眼底微亮,殷殷看着苗千机。
还以为这家伙又嘴瓢了,没想到当真与女君关系好。
“嘿嘿~”苗千机笑着从怀中取出摄魂铃,“不瞒女君大人,姐妹儿的确有件棘手的事想劳烦女君大人帮忙。”
顾妙音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渍,盯着苗千机手里的铃铛上下打量,“这是何物?”
苗千机捂着嘴,凑上前,“摄魂铃,这可是个宝贝,只要趁人不备,盯着他的眼睛在他耳边摇响铃铛,便能将人俘获。”
顾妙音眼珠慢移,不动声色看着苗千机。
苗千机暧昧地撞了撞她的肩膀,“还请女君大人笑纳?”
顾妙音抬眸,指尖勾住铃铛,目光却在苗千机脸上来回游弋,“又是送酒又是送铃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诶~这么说就过分了。”苗千机掐着小拇指比划,“我就真的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请求。”
顾妙音拍下她的手,提着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
“说吧,要杀谁?”
苗千机一愣,摆摆手,“不是杀人!”说罢,便跑到顾妙音身后伏小揉肩,“仙仙,给你引荐一下,红绸,你应该见过吧,之前在西蜀……”
顾妙音偏头,目光转向红绸,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她自然认识眼前的女子,当日若不是她说服崔承业,她未必能在西蜀全身而退。原以为这个侍女是崔家的人,没想到竟然也是谢灵毓的手笔。
如此看来,当初西蜀密道也是谢灵毓在暗中相助。
顾妙音微微垂眸,口腔里的的辛辣划喉,浑身一颤又觉醇香回甘。
酒能让人醉,却也能让人格外清醒。
就好比顾妙音现在,随着她窥探的越多,她越发能感觉到谢灵毓深不可测。
他实在太诡异了。
他不仅掌控了西蜀青山书院,还知道历代只有守城城主和崔家家主才知道的西蜀密道,他甚至在司马昱还未出手便未卜先知了之后所有的事。
不仅如此,长生曾经无意间透露过,谢灵毓才是崔家天干地支的真正掌控者,从红绸一事便可看出,谢灵毓很早之前就埋下了崔家这根暗线。
还有北胡,他不是一时兴才与拓跋云峥密谋的,他根本是蓄谋已久。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她看到的,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才多大?
今年不过双十,才可行冠礼。
前世谢灵毓用十年布局,才有了搅乱风云的资本,但如果是现在的谢灵毓,他还需要十年吗?
这才是最细思极恐的。
顾妙音越想只觉舌尖越苦,她不是没有想过找谢灵毓问清楚,但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问?
她已经知道谢灵毓有秘密,可是谁没有秘密呢?她不也有吗?她想窥探谢灵毓的秘密是不是也该向他坦诚自己的秘密?
难不成她要告诉谢灵毓,她是重生而来,上一世就死在他手里?
除非他的秘密比她更匪夷所思,否则这么光怪陆离的秘密谁会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