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只因为她是她。
虽然司马昱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辰安的回答,但与谢灵毓一样,真正面对时还是如鲠在喉。
司马昱看了辰安一眼,缓缓起身,“既是如此,那便请佛子跟孤来。”
辰安垂眸,慢慢起身。
两人刚一踏出禅室,隔壁禅房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司马昱径自入内,辰安脚步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缩,徐徐跟了上去。
这间禅室原本是辰安打坐清修的房间,甚是简陋。墙面上只有一幅写着‘静’字的挂画,那字力透纸背一字见心。
而如今,字画下躺着一人,只需一眼,那酣睡的侧颜几乎就掀翻了这个‘静’字。
司马昱上前,先是低头看了看顾妙音,随即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辰安。
“仙仙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孤用了很多方法但都唤不醒她。”
辰安缓缓走上前,明明不过三五步的距离,他却觉得有一生那么长。
所幸最终,还是见到了。
小佛子抬眸,目光清澈,温柔注视着榻上之人。
“……”司马昱有些不快,却又只能尽力压着怒火,“佛子就这么看能看出什么?”
辰安,“神散之症,她的意识被天道困住了。”
司马昱微怔,“天道?”
辰安,“逆天改命,天道不容。”
君王墨玉的眸子顿然黯了几分,逆天改命?这么说仙仙一直被雷劈就是因为她选择了一段本不该属于她的人生?
换言之,她宁愿被雷劈也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司马昱强压住心中苦涩,声音清冷,“你可能救?”
辰安,“能。”
司马昱闭了闭眼,冷静过后站起身退让一边。
辰安,“烦请君上去屋外等,”
“……”司马昱差点一下脑充血,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用力甩袖,冷笑着走了出去。
禅门被关上的那刻,屋内的光暗了一度,榻上的人在暗光下显得愈发柔和。
辰安踱步走到榻前,轻轻翻开锦被一角,修长的指尖一点点搭上莹白的皓腕。
片刻后,他微微蹙眉,隔着被褥摸向她另一只手。
碎骨。
寂灭紫霄雷劫,天劫。
辰安抬头看向顾妙音,上晋修士遇上天劫也只有魂飞魄散的份,为何仙仙能抵挡?
沉吟片刻,辰安指尖凝结出一缕九品内息,抬手摸向顾妙音的灵台。辰安的内息温柔如水,入体后便顺着顾妙音体内的经脉四处流展。
刹时,辰安眼眸一怔,略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掌心。
仙仙体内有胚种?!
辰安温柔的眼眸顿然蒙上了一层雾色。
天道之力也受规则约束,逆天改命的是顾妙音,要罚也只能罚顾妙音不可牵连无辜。如今她腹中有骨肉,天道不能让她身损陨落,便将她的神识困在心魔里,想要以此困住她。
辰安嘴角紧绷,面无表情切断了内息,随即转头推开禅室的门。
司马昱正站在廊下看雪,听见身后有动静,立马回身。原本他还很是期待,但见辰安面色凝重,不觉心又悬了起来,“如何?”
辰安眼睑微垂,“君上稍安勿躁,容贫僧准备一二。”说罢,便转身走出了禅院。
司马昱蹙眉,盯着辰安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竟然也会心绪不稳?
为何?
蓦地,司马昱一怔,转头望向屋内,难不成辰安摸出了脉象?
*
入夜。
京安别院,后宅灯火通明。
谢灵毓坐在窗下,手里拿了一枝梅花闭目养神。
案台的熏香微微晃了晃,萦绕在鼻尖的浓淡有了变化。
谢灵毓缓缓抬眸,却见眼前已经站着一人。
他波澜不惊挑着眼睑,语调漫不经心,“佛子不在寺里敲木鱼,来本君这做什么?”
眼前此人算计好了一切,怎会不知他来此目的?
辰安并不打算与谢灵毓绕圈子,直言道,“你可知,仙仙怀孕了?”
谢灵毓笑了笑,“佛子是来恭喜本君的?”
“……”辰安静默了片刻,继续道,“天道将仙仙的意识封锁在她的心魔里,为得就是保护她腹中孩儿。十境圆满乃我之因果,若被仙仙强行摘取,寂灭天雷将无视法则,若仙仙抗不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会神魂俱灭。这……你也知道吗?”
谢灵毓嘴角的笑微微凝固,“知道。”
辰安抬眸,“强行破除天命我必将被反噬,届时就算是我也无力阻抗天罚,谢灵毓,你……能护住她吗?”
谢灵毓眸光微动,淡漠的琉璃瞳泛起暗涌,“本君的妻儿自有本君来护。”
辰安蹙眉,沉吟了片刻对着谢灵毓双手合十,“告辞。”
话音一落,白衣袈裟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谢灵毓低头,指尖轻轻抚弄枝上的梅花,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
长夜未央,禅院的雪洁白无垠,矮小的松针树在寒风中傲然挺立。
辰安单手做佛礼,慢慢穿过回廊。
禅室里点着烛火,窗下的剪纸上投射着司马昱棱角分明的侧脸。
辰安脚步落定,正欲推门,一柄钢刀突然横挡在身前。
夏侯神情戒备,“佛子留步,未得君王召见,不可入内。”
辰安神色淡定,后退一步。
司马昱听见屋外的动静,神色微动,“让他进来。”
“吱呀——”
禅室的门被推开,辰安慢步走了进来。
“佛子大人准备好了?”司马昱偏头,目光略带审视打量辰安。
辰安颔首,“请君上移步。”
“……”司马昱眼眸黯了黯,俯身替顾妙音掖好被子才慢慢转向门外。
两人并肩时,天子眼尾轻挑,墨玉般的眸子噙着冷光,“孤就在门外。”
辰安抬头,目不斜视穿过司马昱。
司马昱冷笑了一声,撩袍跨出门槛。
待禅室的门缓缓闭紧,辰安的眉眼一下变得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