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侧过身。
少年帝王头戴通天玉冠,身穿黑纱冕服,斜斜卧坐在暗金垂帐的软榻上。
一双矜贵的凤眸里噙着淡漠凉薄的笑正目不转睛看着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痴情的俊俏小郎君私会心仪的小娘子来了。
顾妙音瞥了司马昱一眼,心中暗叫了一声晦气。
但她是知道怎么治司马昱的,眼中立马挂满讥讽,笑道,“原来是君上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司马昱嘴角微弯正欲开口,又有听见她作死的声音,“我瞧着君上春秋鼎盛怎么区区六千阶都得人抬着上来?哎呀~君上这是在昭告天下您不行吗?”
“……”司马昱刚弯起的嘴角立马拉平,原本带着讥笑的眼底顷刻覆满寒冰。
这妖女果然是懂怎么在他逆鳞上作死的。
“……”站在软榻之下的顾溪不自觉拉了拉斗篷的帽檐,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被寮主发现他,会被打死的。
“道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孤剥了她的皮。”
道济额角跳了跳,虽然他不屑对一个女娃出手,但天子令不得不从。
因着司马昱的突然闯入,巴鲁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待神智清明立马退到了安全范围之外。拓跋祁红原以为大晋小天子看见他定会杀红眼,没想到他从露面后完全没有看他一眼,所有注意力都在那青衫女子身上。
莫不是这小天子没认出他?
拓跋祁红窃喜,趁着道济缠斗顾妙音之际转身往山顶跑去,巴鲁明白了主子的意图立马随身跟了上去。
季怀瑜见状眉头微蹙,那大块头不是寻常之辈,眸中戾气比之野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让他们入寺只怕会有大祸。
顾妙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道济与巴鲁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道家八品高手,其内息精纯远在庞陇之上,她如今体内还有四根封针,这般劣势若还要与道济一战,并非明智之举。
念此,顾妙音并不与道济正面迎敌,只在不断退让对招中朝司马昱大喊道,“你瞎了?刚刚从你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是胡族王孙拓跋祁红,国家大敌当前你不杀,专盯着我是怎么回事?”
司马昱一手支着下巴,目光紧紧追随她藏来躲去的身影,“你猜?”
顾妙音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从空中掉下去,她没好气地白了司马昱一眼,“我猜你个大头鬼,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想找抽了是不是?”
“呵?”司马昱低头,舌尖绕过牙侧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提醒孤了,孤不剥你的皮了,孤要先抽断你的腰。”
顾妙音冷哼了一声,转头朝拓跋祁红和巴鲁的方向追去,
司马昱抬眸看向道济,“你没吃饭吗?”
“……”道济原以为顾妙音只是个小丫头,便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丫头竟有几分真本事。
彼时顾妙音已经追上了拓跋祁红与巴鲁,如今的拓跋祁红已经是个废人,顾妙音直接从他下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人直接往回丢。
巴鲁忌惮拓跋祁红的生死,不得已只能折返扑身救主。
就是这一来回的功夫,两人都折回了原地。
拓跋祁红一抬头,就看见司马昱一副看狗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身为王储候选人,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正欲跳起身挑衅几句,司马昱的眼神已经挪走,又缠上了那青衫女子,“力气挺大?道济,废了她的手。”
道济不敢再轻敌,一甩佛尘与顾妙音近身对战。
眼看自己又受冷落了,拓跋祁红眼珠转了转,用胡语吩咐巴鲁,“你背着我上山。”
巴鲁听命,扛着拓跋祁红又开始往山顶跑。
顾妙音一心二用,眼见那两胡人又开始往山上窜不觉火大,且不说她的阿娘还在寺中,便是为了小师父不生心魔安心入道她今日也定要阻止巴鲁屠戮安业寺。
司马昱不杀拓跋祁红无非用的是帝王之术。
前世拓跋祁红屠戮百姓屡犯战事,司马昱就曾向她透露,他曾有机会摘了他的脑袋最后却还是纵虎归山。
顾妙音当时很困惑,缠着他问原因。
帝王之心向来不可问,但司马昱对她一直纵容,什么都愿意教她。
“老胡王王子王孙加起来足有百人,这里面孤最看好的就是九子拓跋云峥与嫡长孙拓跋祁红。”
“帝王之术向来讲究制衡,大晋要击退胡军还需再养十年,孤若那时杀了拓跋祁红,拓跋云峥便会一人独大,王储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如此于孤才是最大的威胁,倒不如将拓跋祁红放回关外,王储之战两人必有内耗,不管他们最终谁坐上宝座必是两败俱伤的局势。”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孤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