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营,亦称作营啸,是军队中偶发的一种极端状况。
偶发,在史书记载中,次数并不是很多。
一般是在夜晚宿营时,有时候,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士卒发个癔症,突然大喊一声,都能引发整个军营的骚乱与混乱。
原因很多,精神状态异常,也就是压力太大,极度紧张,比如白天经过激烈的厮杀,又或者是两军对垒,长时间摩擦战斗之后。
枕戈待旦的情况下,环境也不好,血腥味、汗臭味、脚臭味、烂泥味混合在一起,突然被惊醒,有点起床气,然后外面乱起来又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敌军打进来了呢,这种时候,拿着刀乱砍,是非常正常的。
高度紧张,神经紧绷,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恐慌。
然后乱起来之后,就会更乱。
比如长官昨天打我了,今天我要趁乱砍死他。
再比如上次跟第三营的打架吃亏了,现在要捞回来。
真疯的,装疯的,混在一起,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乱七八糟的砍杀一通。
“将军,是否攻城?”贺吉拱手问道。
呼延通看着城中火起,沉吟不语。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独自领军吗?
这般情况到底该如何抉择?
“你觉得呢?会不会有诈?”呼延通问道。
贺吉一愣,看了看周围亲卫,俺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汉,也要考虑这种问题吗?
虽然一时有些懵懂,但是贺吉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既然将军问了,咱也不能不回:“俺觉着,便是有假的,也无妨,咱们硬吃下来也可以。”
绝对的实力,可以杜绝一切阴谋诡计。
王烨是这样想的,就会影响到齐国上下的想法,虽然很多时候,这个观点都是正确的,但是也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莽。
只是战无不胜的习惯了,这个问题就没那么严重。
莽换个说法,那也是勇不是。
“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再攻城,不利;城中乱起,若是真的营啸,实际上谁过去,都是被砍的命,不宜出兵,且等明日天明吧。”呼延通皱眉道。
“喏!”贺吉拱手道。
果然还是当指挥使方便,不用考虑这种头疼的事情。
“只是,城中营啸,若是不趁势做些什么,是不是太亏了?”呼延通又皱眉问道。
“嗯。”贺吉点头。
嗯,有个词叫啥来着,问道于盲,还是病急乱投医,是不是就是呼延将军这样?
人要金试。
有些事情,不尝试一下,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适。
呼延通临时节制一万燕云骑,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从将到帅的转变了。
目前来说,这事能做,基本没有出什么漏子。
但是做的不是很顺畅,在决断上面,总是要差那么一点点~
算了,回头还是安心做俺的都指挥使吧。
“将军~”
“嗯?”呼延通看向贺吉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卒。
“哦,这是郦琼,本是相州人士,读书的相公,因着宣和年开始,河北出了不少盗贼,便投笔从戎,改学击剑,拉硬弓,练习骑马,去年来投咱中军。俺看他是个好汉,怕他曲沉了,便留在身边做了亲卫。”贺吉道。
“嗯~”呼延通点点头,做亲卫,确实死的可能会小一点。
再看这郦琼,相貌俊朗,体量修长,眼神清明,自有一番风度。
“你有什么想法?”呼延通问道。
郦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思绪,叉手道:“城中乱起,情况不明,不宜攻城,又恐错失战机,不若趁势攻城东城墙,只占这面城墙,如此进退自如,便是有埋伏,也无妨的。”
郦琼知道,做亲卫,最重要的是眼瞎耳聋,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听不看。
今日所为,确是犯了大忌讳的,只是···
总不能看着这般错过战机吧。
“呼延哥哥,这个小兄弟很有见识的,虽然在俺这是个亲卫,实际俺是知道他本事的。恁也知道,这这人除了几分勇力,别的不值一提,这郦琼来了之后,日常训练,行军安排,军械粮草,都是他帮衬着俺的,可是轻松了许多。今日说话许是有些唐突,但也是出自公心,俺为他作保,不是那般爱···爱出风头的人物。”贺吉道。
贺吉本是荆湖半路来投梁山的头领,原是跟着酆泰混的,后来辗转来到中军,前后也十多年了,论领兵打仗,说“不值一提”自然是谦虚,但是确实没有大将之才。
但是没有大将之才,不代表俺不知道什么样的是大将之才。
“贺吉兄弟,你这般力挺这小兄弟,若是他哪一天成了都指挥使,做了你上司,看你不坐蜡?”呼延通笑道。
“哥哥这话说的不对,俺今年都快四十了,他才二十一,若是他做到都指挥使,俺也该从军伍退下来了,须成不了俺上官。”贺吉也是笑道。
现在的齐国,已经不是当年的梁山了,想出人头地,不仅是需要本事,也需要伯乐,可能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贺吉兄弟是真好汉。”呼延通道,“那咱们便准备准备,攻城吧。”
“喏!”贺吉道。
呼延通没有说谁来攻城,因为不用说。
白天的时候,贺吉部是没有出战的,所以值夜的是贺吉部,同样的,攻城也是要贺吉部。
不是说别的部队不能喊起来打仗,而是贺吉部是集结起来最快的,其他部队,是轮番休息的,离人家那么近,自然要防备着劫营的。
扎营有完整的规程,种种布置都是经过多年检验的,呼延通不用管,甚至都不能管,五蠡司马会对营寨规制,夜间执勤布置等等情况,监督执行。
只是除了贺吉在准备,呼延通也在准备。
“将军,此番俺领兵就行了。”贺吉皱眉道。
“兄弟你武艺不错,不过还差我几分。”呼延通笑道,中军之中,除了元帅韩世忠,其他人基本都打不过俺。
就是这么自信。
“恁虽然不是元帅,但是现在三军归恁节制,不好先登的。”贺吉劝道。
“俺不抢先登的功劳,就是好久不曾杀人,手痒了,俺是都指挥使,有三百亲卫,足矣保俺无虞。”呼延通道。
有些人自然是变了,但是有些人,还是和当年一般。
郦琼不是很懂,但是大受震撼。
原来从梁山到齐国,这些人,还是这些人~
三月初四夜,滑州城内守军营啸,呼延通领兵攻占滑州东城门。
次日天明,大军入城,攻克滑州。
汪伯彦、宇文虚中在亲卫的保护下,一路直走东京汴梁城~
··· ···
三月初六夜,梁山泊,断金亭。
“以前寨主喜欢在此处赏景议事,如今来这的人不多,只是时常打扫,不曾荒废了。”张荣道。
张荣面前,便是李孝忠。
“张将军辛苦了。”李孝忠道。
“俺本就是这水泊边上渔民,守着山寨,不算辛苦。”张荣笑道。
梁山泊到底是比不上当年热闹了。
张荣领着水陆兵马五千守在这里,平日里不打家劫舍,也不做大宗买卖,除了打鱼晒网,便是练兵。
若是有求告到山上来的百姓,张荣也会出面替天行道。
若是有百姓走投无路投山,张荣也会接下,然后送到徂徕山,转到京东东路。
日子简单,清闲,提前养老~
只是~
张荣还不是很想养老。
“梁山是我齐国根基所在,龙兴之地,守着此处安稳,张荣兄弟劳苦功高。”李孝忠道。
“守土不如开疆。”张荣道。
“哈哈,所以我过来了,不知道五丈河的路,张荣兄弟可熟?”李孝忠道。
“走过十九趟,熟的。”张荣道,眼神坚定,语气铿锵。
“如此甚好,该着咱们兄弟青史留名!”李孝忠拉着张荣的手,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