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穿着甚是朴素,看起来应该八成就是这镇上的百姓,试探着将对方搀扶起来,钟罄又为其递上了一杯水,令其先缓释一下心情。
几人离得很远,谁都没有率先说话,那女人似乎受了很大惊吓,整个人的眼神木讷,身体也不停抖动着。
钟罄现在很有耐心,经验告诉他,像这种情况只有耐心的等,等到人自己的心慢慢把阴影与恐惧排挤出去。
楚留香闭眼睛,哺贼道“天枫十四郎原来并不是一个人来到中土的,他还带他的两个孩子,他死了之後,将一个孩子托给任慈,还有另个孩子呢他又将这孩子交托给谁?天下又有谁知道这事?”
又待了一会,那女人似乎有了些意识,起码眼睛已经开始知道看人了,眼神也有了些神韵。
见女人看向自己,钟罄微微笑了笑,有的时候笑也是治愈恐惧的一种良药。
又等上了片刻,那女人这次已经可以开口讲话了,她喝了一口钟罄递过去的水润了润喉,随即问道两人:“你们是谁。”
“我是钟罄,这位是霍清远,我们都不是坏人,请大婶不要害怕。”钟罄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眼睛又看向了头上的窗户,紧接着叹起了气来。
霍清远一直在看着这妇人,现在他已知道了这妇人之所以会吓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了,看来定是因为看到了屋内姬老夫人的死状,只不过这原本是姬杨家的后窗户,这妇人为何要来后窗窥视呢?
心里想着霍清远就随口问了出来:“大婶,请问你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吓成这个样子。”
那妇人又是一个激灵,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我本是姬杨的姑母,家就住在后面那条巷子,平日里姬杨不在家的时候,他家里的事务都是由我来帮忙打理的,现下这孩子没了,我来的也就更加勤了,生怕老太太一个人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可是哪知......”说着说着,这妇人又哭了起来。
按照这妇人的说法看去,若是从她家过来似乎这屋后的最近的路,那这妇人的说法也就是说的通的了,安慰了几句,钟罄又问了起来:“大婶,那刚刚你路过这里的时候为何会刻意从后窗看上一眼呢?即使你去他们家也是不必看人窗户的啊?”
那妇人听出了钟罄的言下之意是有些怀疑自己,里面脸上现出了不悦,冷冷的说道:“听你言下之意是在怀疑我了?那我还怀疑你们两个呢,看你们两个面生的很,难不成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大嫂?不行,我这就去报官。”说着,这妇人起身就要离开。
对于这妇人的举动钟罄甚是无奈,不过对于这种人真的也是发不得脾气,所以钟罄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一顿软话,不断的道起了歉。
“哼,这还差不多。”听钟罄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好了许多,那妇人又坐回了原地。
钟罄已见识到了这难惹的女人,说起话来也就格外小心了许多,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其实大婶你不知道,我们本是姬杨的拜把兄弟,这次来的目的和你一样,也是看望老夫人的。只不过,谁知道哪个天杀的居然如此没有人性。”
果然攀关系是最容易拉近感情的,听到两人是姬杨的把兄弟,这妇人的态度也平和了许多,摆了摆手她说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其实告诉你们吧,我之所以会扒窗户,只因为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人从窗户翻了出来,然后他仓皇的跳到了屋子上面,可能由于没有站稳,他的面纱还掉下来了呢,我以为那是个贼,所以赶忙跑过来看看是不是家里没人丢了东西。”
钟罄已皱起了眉,现在他已不再关心窗户不窗户的事情了,既然这妇人说那黑衣人的面纱落了下来,那岂不是连容貌也被她看到了?这才是关键!
“那大婶请问那黑衣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钟罄焦急的问道。
那妇人嗯了几声,细细的回忆了起来,片刻后答道:“面庞白皙,没什么胡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眉毛弯弯的,看样子很是斯文。”
“啊?”两人听后同时发出了声响,按照这妇人的描述,这人不就是佟尚书吗?
“你确定说的没错?”钟罄确认道。
那女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说道:“我姬如花的眼力可是出了名的好,被我看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记错的。”
佟尚书的嫌疑现在又加大了,如果按照这妇人的说辞再加上两人这些日子的经历,无疑手头的证据立马就可以指认出佟尚书,可是为何他又要不远千里来这里杀死姬老夫人呢?难道这老太太手里也有他的把柄?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钟罄又对着眼前的姬如花询问了起来:“大婶,请问姬老夫人最近有没有和你聊一些奇怪的话题?”
“奇怪的话题啊?让我想想。”说着话,这妇人眼珠一转就思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突然“呀”的一声,那样子好像真的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钟罄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妇人甚是欣喜,手舞足蹈了的说了起来:“让你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想到了,前些日子她跟我说可能知道自己儿子的死因了,而且也大概知道了杀死姬杨的那个人是谁,而且还说这两天给我些盘缠让我去准备马车,她要去京城告御状,替儿子伸冤。”
“那她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钟罄打断了姬如花,问道。
姬如花又想了一番,不过这次并没有过于兴奋,而是摇起了头道:“没有,不过她只是说自己的儿子死前那段时间好像是有了预兆了,总是连续给自己写信。”
“信?在哪里?”钟罄追问道,他觉得凶手的名字必定会藏在信中的。
说到信,姬如花显得就很得意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家说道:“信全都在我家里,因为我大嫂说这些姬杨的东西留在自己身边难免会让自己过于伤心,所以全都给了我,你若是不问,过不了几天我就该把它们烧了。”
“那怎么行,快带我去找信。”钟罄赶忙说道。
不过幸好这老太太把信交给了这姬如花,看来那凶手来的目的应该很明确了,定是知道了姬杨生前留下线索揭露自己的事情,所以才来杀害老夫人的,信确实不算少,从日子上看,基本上两三天就会有一封信,可是翻看了一遍,基本上多是对母亲的慰问信,而有几封特殊的,也是诉着自己对金苓公主的相思之苦,内容中还夹杂着几首写给金苓公主的情诗。
看着这书信,钟罄终于知道姬杨对金苓公主到底迷恋到了何种境地,他真的已经痴情到了一定的地步。
“人面朝海心朝冬,心余力绌喜相逢。日思夜想月凄冷,盼得佳人醉三更。”钟罄看着信中的诗句,不觉就读了出来。
这首诗有些伤情,看来应该是姬杨久久的得不到金苓公主,因此而抒发的感叹,可是细细的品读,这首诗似乎又有些刻意的意思,并不太像完全抒发自自己内心的写法。
挠了挠头,钟罄将信折好,问向姬如花:“大婶,这一封我可不可以带走?”
姬如花眨了眨眼睛道:“随你便吧,反正你不带走我也会烧掉的。”
两个人,两骑马,便离开了这秦淮河边的小镇,距离鲁庆林处斩的日子还有两天,钟罄必须要马上赶回去了,一路上他的脑袋一直在想着信里的那首诗,好似那首诗有着某种魔力,就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你懂情吗?”不知为何,钟罄突然问向了一旁的霍清远。
“什么?情?这你恐怕问错人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妻子,也没有任何走的进的女人。”霍清远莞尔一笑。
钟罄也是轻轻一笑,不解的摇了摇头。
天色渐晚,两人刚好行到了一处山前,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愁云涧”三个大字。再看上路,似乎更是异常崎岖。
“怎么办?继续走还是找个地方歇脚?”霍清远开始征求起了钟罄的意见。
钟罄看去,也犯了难,山虽然不甚高但要去到对面却是必经之路,难不难走先放在其后,这黑着天行进,万一在狭窄的山道上碰上个毒蛇猛兽之类的,可就麻烦了。
“唉,早知道走水路就好了,还以为陆路会快一点呢,这次可耽误了。”钟罄抱怨道。
霍清远道:“现在就别说那么多了,既然你也不想走了,那我们就找个地方歇脚算了,明天一早早些上路就是了。”
不过说是歇息,这荒郊野外的找家客栈也是不易,折返镇上需要一个时辰,若是此时回去恐怕有些合不上了,而眼前能将就休息的客栈也只有一个,而且非常的简易,说穿了也不过是用几块布围裹起来的,类似帐篷的那么一个东西。
虽然简陋,但是住的人可真是不少,一会功夫,里面就去了好几拨客人,看来都是急着赶路的。可能是见客人多了,这店老板的态度也就没那么好了,翻着一对死鱼眼,只顾数着眼前的银票。
“来两间客房。”钟罄走到了柜台前直接将十两银子丢到了上面。
可是没想到那店掌柜连看都没有看,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
这一举动可惹恼了霍清远,他将手在柜台上一拍,立马将上面的一个算盘震裂了,嘴里大呼道:“你这店家如何做生意,我们跟你要两间客房,为何不吱声。”
可是即便如此,那店掌柜的死鱼眼也没有因此而有神,瞥了霍清远一眼,他不阴不阳的说道:“拿这点东西,是来打发要饭的吗?”
钟罄被气的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一间间用破布围拢的屋子他问道:“难道你们家的客房是金银做的,十两银子居然还嫌少?”
店掌柜冷笑一声道:“自然不是,但是我偏偏要这个价格,二位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去寻别处。”说罢又低头数起了手里的银票。
又是一波客人进来了,看了房,直接将一张千两银票丢到了店掌柜面前,看到这个数额,那店掌柜的死鱼眼终于稍微有了点生气,说话也有了点人味。
钟罄张大了嘴巴,看着霍清远他缓缓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转行?”
霍清远也长长的吐了口气道:“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若是在这附近我们也开上一家,那只要这么干上一年,我们后半辈子就基本上可以锦衣玉食了。”
无奈的摇着头,钟罄伸手从兜里也掏出了两张千两的银票,没有办法,有些时候明明知道要被人宰还是要充满笑意的给人递过刀子去,而且最后还要说上一句谢谢。
“左手第二、第三间。”收起了银票,那店掌柜道。
这种环境下的隔音就可想而知了,三三两两的讲话声吵得钟罄根本就睡不着,而不光是自己,他敢确信旁边的霍清远也是没睡着的,因为他来来回回的翻身声已说明了一切。
不过这客栈有一点倒还是不错的,只要你花一千两订了客房以后,所有的酒食就全部免费了,所有心理作用,也就认为要多喝几坛才会划算一些。
霍清远已经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喝酒了,听到隔壁钟罄喝的甚是爽快的声响,他苦笑着摇起了头,继续听起了满屋子的交谈声了。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酒,可是钟罄还是一直在喝,他并不是心疼那一千两银票,更不是喜欢喝这酒,只不过因为他确实困了,他必须要喝到自己完全麻痹了,否则听着这一屋子的吵闹声是着实睡不着的。
到了后半夜,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是霍清远却还是睡不着,因为虽然没有了谈话声,却又迎来了打鼾声,而偏偏鼾声最大的又是自己旁边的钟罄,霍清远只觉一肚子的苦水无法倾倒。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爬起了床,便走出了这间客栈,他真的需要清静清静,这一晚他的头都快要炸了。
夜晚的愁云涧显得更加的陡立,不时还会传来野狼的嚎叫声,打了个哈欠,霍清远绕了一棵树后准备方便。可是就在此时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个人影。
“这么晚会是谁呢?”心里纳着闷,霍清远便闪身躲到了附近的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