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大门大开着,没有半点遮掩。
颜如玉下车,看到大开的门,低声对霍长鹤道:“好狂的凶手。”
把整个吴家灭门,连掩上门都不屑于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可见,他们根本不怕查。
霍长鹤缓缓点头,大氅底下握住她的手。
吴家门里黑漆漆的,寒气袭人,还有淡淡血腥气不断飘散过来。
给人的感受实在不太好。
曹刺史夫妇心里也打鼓,曹夫人自不必说,办案子的事她没掺和过半点,曹刺史本人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平时见过尸首什么的,已经是最大限度。
不对,他忽然又想起过年时粮库那边的事,那次算是最惨烈的,因为心有余悸,常常不愿想起,自动屏蔽了。
这次吴家被灭,估计又得唤醒不好的记忆。
琳琅点亮火把,递给曹刺史,曹刺史回神接过,喉咙轻轻滚了滚。
曹夫人抓紧他的衣袖,有点怕,但也不后悔来。
她偷眼看颜如玉,看看,人家王妃那么年轻,丝毫没有惧色,她也得好好学学。
思及此,默默挺直腰杆,小声在曹刺史耳边道:“夫君,别怕。”
曹刺史扭头看看她,两人点点头,紧紧靠着,互相鼓励。
霍长鹤和颜如玉已踏上台阶。
“大人?”
回头见夫妻俩还没动弹,不禁叫一声。
曹刺史赶紧答应一声:“来,来了。”
曹家车夫在外等候,琳琅举着火把在前面开道,霍长鹤举着火把和颜如玉走在中间,曹家夫妻断后。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天色已深,除了看门的,其它人都在自己院中待着,走动也就是一些下人。
“啊,”曹夫人突然惊呼一声,“有…… 有人。”
她缩回脚,刚才踢到了一样东西,她借着光线扫一眼,是一只手,吓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霍长鹤拿光一照,草丛中趴着一个家丁,只露出一只手,被曹夫人踢到了。
“没事没事,”曹刺史安慰,“夫人别怕。”
两人彼此打气,颜如玉有点不忍:“夫人,要不找个干净屋子,你先休息一会儿,曹刺史已经让衙役去传信,一会儿捕快们就该来了。”
那时候人多,到处是火把,也就不会这么怕。
曹夫人脸上发烫,刚才在门口攒的那点勇气都快消得差不多,这会儿真想点头答应。
但又一想,不行,别人还是要四处查看的,尤其丈夫,不能拖着他一起休息吧?
他是父母官,直管此事,他们夫妻休息,让人家夫妻去查看,岂有此种道理?
但如果是她自己休息,独自一个人……还不如和大家在一起。
“不,不用了,”曹夫人轻声道,“我没事。”
颜如玉点点头,也不再多劝,想着稍后人一到就好了。
吴府她和霍长鹤来过不止一次,还是比较熟悉的。
“去吴家老三的院子看看,”颜如玉说。
一路上遇见几个下人,要么拿着食盒的,要么是衣裳,都散落一地。
吴老三院子里没人,只有个看守的小厮,已经死在厢房。
曹夫人看看四周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道:“听说吴家老三把家具都卖了,果然是真的,卖得可真彻底啊。”
曹刺史哼道:“可不是,他还好意思去告状,说什么是被人偷走的,什么人把偷成这样?”
颜如玉:“……”
正在此时,琳琅从外面进来:“王爷,主子,隔壁院有人。”
方才进院的时候,颜如玉让琳琅去就近的院子查看,吴老三屋子空了,现抬进家具不现实,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暂住别的院子。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又在大堂被打了板子,不会折腾,最有可能就是找最近的院子。
果然如此。
移步去隔壁,这院子里的血腥味就浓得多。
院里有两个家丁,台阶上和外屋各有一个小厮,还有两个丫环。
里屋门口还有个婆子。
外屋的血流了满地,还有从里屋蜿蜒流出来的。
琳琅挑起里屋的帘子:“主子,里屋床上有俩人。”
床上,那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杀的。
颜如玉点点头,迈步进屋,琳琅掌灯,屋内一切都明朗起来。
颜如玉环视四周,这屋里布置简单,不及吴老三原来的房间,但至少能安身。
家具没倒,甚至桌上的东西都完全好无损,可见当时并无打斗。
床上有两人,里面的是个女人,眼睛还圆睁着,被子被拉到胸口,脖子上的伤口翻卷,小而深,血已经把被子和枕头湿透。
正是三夫人。
外面的人……没有人头。
“啊!”曹夫人又叫一声,这回真是吓一大跳。
之前也就罢了,看得不真切,也不认识,但这回不一样,这俩人都熟,前几天还吵过架。
吴三夫人当时那个张狂气人的劲儿,曹夫人都想大嘴巴子扇她,现在人就这么瞪着眼,脖子上被开个口子。
而吴老三连头都没了。
颜如玉看一眼曹夫人,理解她的恐惧,是个人骤然看到这种场景都会害怕。
何况曹夫人压根都没见过这种情景。
“琳琅,陪夫人到外屋去透口气。”
“是。”
这次曹夫人没再逞强,赶紧跟着琳琅出去。
曹刺史脸色也煞白,手扶着桌子,心在腔子里跳成一团,嘴巴紧紧闭着,生怕一张嘴心就要跳出来。
颜如玉对霍长鹤道:“王爷,掀开被子。”
霍长鹤明白她的意图,点头道:“好。”
被子掀开,此人上半身光着,是以趴着的姿势睡觉,下半身穿着亵裤,血腥气中夹着淡淡的药味。
不用扒裤子都能看到他身上的伤。
先是被粮库那边的人打了板子抬回来,又在大堂上挨了几下。
正是吴家老三无疑。
霍长鹤道:“看来死的就是他。”
颜如玉点头不语,曹刺史忍不住道:“那……那,为什么要把他的头弄走?”
颜如玉也在想这个问题。
就在刚刚,看到没头的时候,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他自己玩了个障眼法,假死避难。
钱是还不上了,粮库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没法子诈死?
但这代价也太大了。
看到他的伤,又确定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