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如玉面前,吴舟册的那些龌龊心思,无所遁形。
他自知大势已去,再强撑着不肯承认,也是徒劳——何况,他也撑不住了。
被揍得是真疼啊。
吴舟册叹口气,认命道:“那东西的确重要,但写在纸上,难免会有遗失的风险,而且,这张图……”
他一顿,琳琅挽挽袖子,他又吓得赶紧说:“这张图原本也不是我的,也是机缘巧合得来,我担心有人来寻找,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为什么是选中你的长子?”颜如玉问。
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又觉得,这个结论未免太伤人。
吴舟册不假思索道:“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我知道我那老妻不喜欢他,从他一出生的时候就不喜欢,但又因为面子,想让外人觉得她这个嫡母好,也想在我面前扮演个好女人,只会期待老大,不会真弄死他。”
“时间一久,满府上下对老大也就不怎么在意,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颜如玉看一眼地上的尸首,暗道一声不值,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吴老大到死都不会想到,他这悲剧的一生,他父亲其实早就知道,甚至还暗中窃喜,推波助澜。
他怀揣着满府上下最大的秘密,受到的却是最冷眼的待遇。
“如果这东西在吴老三身上,”霍长鹤冷声开口,“会让你坐立不安对吧?”
吴舟册点头:“王爷英明,确实如此,老三那个性子,被他母亲宠坏了,天天出去惹祸,万一哪天被人打死,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我岂不是要落一场空?”
霍长鹤一时无言,琳琅在一旁冷笑一声。
吴舟册下意识看她一眼。
琳琅道:“我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有多重情义多爱护家人,原来不过如此。我主子说得对,你枉为人父,枉为人。”
吴舟册不选吴家老三如果因为他经常出去玩,这也罢了,但他居然能云淡风轻地说出什么万一哪天叫人打死,落是一场空之类的话,实在让琳琅生气。
琳琅原本以为,中原读书人多,明事理,懂是非,不像他们部落那种,粗俗野蛮,对待子女也没有什么温情。
此时见到吴舟册,说出这番话,让她火大。
颜如玉懂她的心情,也没制止。
吴舟册垂下头,撇撇嘴,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反驳。
颜如玉又问:“你从书院回家,是谁给你传的信?”
吴舟册摇头:“不知,是一张字条。”
“字条在哪?”霍长鹤问。
“那……留着也没有用,我就随手放在书院住处的桌子上了。”
“你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张图,是怎么个机缘巧合?又是如何画在你长子的身上?”颜如玉沉声问,“事无巨细,一五一十说来。”
吴舟册叹口气,回想一下开始说:“那还是在老大成婚之前的两个月。”
“我那会儿刚有点名声,王氏……就是我那老妻,她来操办,她恨透了老大,当然也不想他的婚事办得顺利,也不知是不是她搞得鬼,请柬都发出去,忽然又传出老大命硬,克妻一说。”
“原来找的那个姑娘家世和我们家相当,也是因为我有了些名气,老大自幼丧了母,王氏对外宣称说老大一直养在她手底下,长子,嫡母从小养着,和嫡子也差不多了,别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自然就愿意嫁。”
“可这克妻一传出去,人家就不乐意了,独生女,家世也算可以,父母哪舍得赌这种事,在大婚前一个多月就退了婚。”
“我那会儿四处讲学,对此事并不知道,算着日子差不多往回赶,见路边草丛中趴着一人,浑身是血,就剩下一口气。”
“图,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吴舟册说,“当时他也预感不行了,就把东西给了我,但他说不话,幸好还有一份简介扼要,我看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张藏宝图。”
吴舟册提起那时的事,仍然很是激动。
对于他来说,家中日子过得总是有点紧巴,没有享受过大富大贵,这张藏宝图,让他看到希望,自然激动。
简介扼要中说,那张图是三百多年前,前朝皇帝派一众方术秘士,去寻找仙人以及药材,炼制长生药,那些财宝,就是他们当年带着的费用。
另外,他们后来也发现,什么仙人、长生,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但又不能回去复命,那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一路上,他们还盗墓挖宝,积累财富,以便日后之用。
藏宝图,就是记录了这些财富所在。
吴舟册说罢,颜如玉从心里就不太相信,这些传说听得多了,就是当个故事听。
随便去家博物馆,都能听到好几个这种故事。
“那份简介扼要可还在?”霍长鹤问。
“这……没有,因为字少,我就把它记在脑子里了。”
霍长鹤冷笑:“那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吴舟册急声道:“天地可鉴,我说的字字为真。”
“这些废话就别说了,”霍长鹤打断他。
“之后呢?继续说你家的事。”
吴舟册清清嗓子,又继续说:“我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老大的婚事出了变故,但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人家就是要退婚,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时候的心思,也已经放在那张图上去了吧?”颜如玉语气讥讽。
“……是,我确实被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婚事成不成的,这次不成还有下一个,就是晚些时候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吴舟册自顾说:“但我也没看出那图画的是哪里,毕竟三百年了,和现在的地貌有所不同。”
“正研究的时候,王氏来跟我说,为老大物色到了一个女子,和人家提过,人家也答应,可以在原来的成婚之日完婚。”
“我一听,觉得不错,还在成婚之日完婚,无非就是换了个人。”
“跟老大一说,他自己也乐意,这事就定下来,就是后来的老大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