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
太子闭着眼睛,呼吸粗重,闭着眼睛靠在美人榻上。
天气寒冷,他只穿一件绸里衣,敞开着露出胸口,皮肤呈淡淡的红色。
苏运东站在不远处,低着头。
太子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他们是这么说的?”
“回殿下,属下听得真切,的确如此,魏公公曾叫了姓李的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太子眸底迸出寒光:“看来,父皇的情况的确是不太妙。”
苏运东眉心一跳:“太子殿下,为何……”
“父皇病重,必须严防消息,以免有人生不诡之心,禁军是最后一道保障,这几日你且注意着李德,看他言谈举止,是否有什么不同。”
“若是有,就一定是父皇之意,定然是发生了变化。”
苏运东心头起急:“殿下,属下效忠殿下,等殿下登上大宝之时,属下愿肝脑涂地,为殿下以血肉之躯铺路!”
太子看他一眼,嘴角扯出笑意:“苏卿言重了,本宫登大宝,自然少不了你的协助,你在本宫身边,本宫才能安心。”
“你且放心,有本宫在,李德不会越过你去,哪怕他此时受父皇重用,那也只是一时。明白吗?”
苏运东恍然大悟,心头一松:“是,多谢殿下。”
太子摆摆手,苏运东退出去。
他一走,太子又闭上眼睛,少顷,挥手把桌上茶盏都扫到地上。
“父皇还是防着本宫!李德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小太监轻步到门口,见此情景又把话咽回去。
太子怒道:“什么事,说!”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殿下,永王殿下刚刚入宫,去见陛下了。”
太子拧眉,脸色阴沉似水,缓缓从榻上下来。
“更衣。”
……
偏殿内。
永王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殿内静得连风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掠过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佑大殿内,只有一个火盆,冷得比冰窖强不了多少。
他揣着小手炉,逐渐失去温度,渐渐连腿脚都有点冻得麻木。
但他仍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魏公公总算进来,连声靠罪:“哎哟,殿下,让您久等,恕老奴怠慢之罪。”
永王站起来, 浅笑道:“公公哪里话,本王知道,您在伺候父皇,辛苦了,该是本王向您道谢才是。”
魏公公脸上堆起笑意:“殿下这么说,真是让老奴惭愧。”
“这里怎么这么冷?来人,真是没规矩!也不怕冻坏了永王殿下!”
“无妨,本王不砖事,”永王温声道,“公公,不知父皇召本王入宫所为何事?”
魏公公叹口气:“此事老奴也不知,皇上还病着,召您进宫的时候还清醒,刚刚又喝下药睡着了,这……”
“父皇能睡得好,自然是最好,那就是身体有所好转,本王也能心中稍安,公公赶紧去忙,本王再等等。”
“殿下,依老奴看,皇上这一觉,还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太医说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要不您先回去,等皇上醒了,老奴自会禀明您来过。”
“这天寒地冻,您在此苦等,也不是回事,再说,您的身子骨儿也不好,也得多保重啊。”
永王面露迟疑:“父皇传诏,本王不在此等候,只怕……”
“无妨,上次安老首辅也是如此,皇上啊,大概就是想您了,您好好保重,身体好着,什么时候都能见。”
永王思索,魏公公浅笑:“殿下,您就信老奴的吧。”
“如此,那就依公公所言,若是父皇醒了,还想见我,我即刻入宫,”永王又补充,“无论什么时辰。”
“好,”魏公公点头。
永王往门口走,魏公公一路送到台阶下。
“公公,留步。”
他独自离去,魏公公一甩拂尘,回殿内。
皇帝问道:“他走了?可曾说什么?”
魏公公如实把刚才的事说清楚,皇帝眸底深沉,不辨喜怒。
“他一丝怨言都没有?”
“老奴眼拙,没有看出来。”
皇帝点点头:“老六他一向沉稳少言,是个心眼实诚的,他身体不好,也不被其它朝臣看好,竟成了个孤臣。”
“东宫那边可知道消息了?”
“回皇上,永王殿下一进宫,东宫应该就知道了。”
皇帝拿起一本折子看:“嗯,就看老六能不能应付得了太子,如果不能,那也是不堪大用。”
魏公公没敢接话。
永王正要出宫,听到有人叫他:“六弟!”
他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冷笑,再回身时,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微喜。
“太子殿下!”他行了礼,恭敬十足。
太子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走到他面前,打量他道:“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怎的府上的府医都是吃闲饭的吗?回头让人来拿几株百年人参,好好补补。”
永王浅笑:“多谢太子殿下,您疼我,我知道,可我这身子,虚不受补,用人参实在是糟蹋了。”
太子叹口气,拍拍他肩膀:“你呀,赶紧好起来,等到春猎,你与本宫同去,给你一把好弓!”
永王连连摆手:“太子殿下可别笑我了,我一定会去,但是去给您站脚助威,让我拉弓,可是算了。”
太子忍不住笑,话锋一转:“这么冷的天,你进宫做什么?”
永王心知这才是正题,也没隐瞒:“父皇传诏让我来的,不过,父皇喝了药又睡下,魏公公说让我回去再等消息。”
太子诧异:“怎么,没有见到父皇?”
永王摇头,神色难掩担忧:“没有,只见到魏公公,只说父皇还病着,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魏公公也没说父皇召你入宫是为了什么?就这么折腾你一趟?”
“魏公公说,”永王低声,“上次安首辅来,也是如此,父皇时清醒时睡着,清醒时说的话,等睡醒之后,或许就不记得。”
他叹口气:“唉,只盼父皇能尽快好起来吧,这个冬天实在太难熬了。”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脸色又白几分,忍不住拢拢身上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