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大军有两个千人队,全是骑兵。交战的是驻守仙人关的沔州副都统程信所部,以及七方关的守将麻仲部。战况不明!”
“不是让坚壁清野,固守城池吗,怎么程信和麻仲都跑到兰皋镇去了?”
王坚一头雾水,惊诧地问道。
仙人关守将利州西路副都统程信和七方关守将麻仲,都是原来的利州西路将领,都有些战名,尤其是麻仲,更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二人怎么都跑到兰皋去了。
“都统,鞑靼大军破了阶州,进攻将利县,忽然退却。程副都统接到军报,鞑靼另一路大军进攻西河州。他便从仙人关出发,和七方关的守将麻仲一起向西进发,前去阻截蒙军。大军到了将利县的兰皋镇时,和鞑靼大军遭遇……”
军士匆忙道来,曹友闻和王坚目光一对,瞬间都明白了过来。
鞑靼大军如果占领将利县,拱卫蜀地三关之一的七方关,将直面鞑靼大军兵锋。不用问,这是鞑靼骑兵的佯退和诱敌之计了。
这个程信和麻仲,当真是有勇无谋,可能要出大事。
“战况如何?”
王坚看曹友闻面色凝重,急促地问了起来。
“都统,统领,战况如何不知,但是程副都统和麻统领出兵的时候,都没带战车,只有500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卒……”
军士的话,让曹友闻目瞪口呆。
没有战车,相当于没有快速火炮,这个程信和麻仲,只带小炮,500轻骑兵,其余都是步兵,这是那里来的自信?
这不是胡整吗?
那些讲武堂的军官,他们就任由程信这个主将胡乱出兵,也不阻挠吗?
曹友闻汗流浃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传下军令,让……”
曹友闻稳了稳心神,话音未落,又有军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拜在地,满脸的惊慌。
“相公、都统,我军在兰皋镇死伤惨重,鞑靼骑兵围攻不退,请将军速速救援啊!”
满堂震惊,郭正孙脸色煞白,曹友闻眉头一皱,拍了拍桌子。
“慌什么,说仔细点!”
“鞑靼骑兵箭老远就射,到了100步,绕着圈子一轮一轮,好多兄弟还没有接阵,就被射杀了!要不是麻统领还带了些小炮,兄弟们恐怕就死光了!”
军士单膝跪地,抱拳乞求,满脸是泪。
“都统,赶紧发兵救援吧,要不然兄弟们就全没了!”
“擂鼓聚将,速到大堂议事!”
曹友闻毫不犹豫,立刻下了军令。
“遵命!”
堂上立时有军官跑步离开。
“曹都统,鞑靼兵锋正盛,灭夏只是须臾之间。若是此时与鞑靼交恶,十万大军来袭,到时候不仅三关五州,恐怕整个属地,整个大宋都有无妄之灾啊!”
作为利州西路安抚使,官阶最大,郭正孙忧心忡忡说道。
“曹都统,鞑靼大军势大,凶残暴虐。可要三思呀!”
沔州知州高稼脸色难看,捋着呼啸,不发一言。
鞑靼骑兵无坚不摧,还是稍安勿躁,以免引起无妄之灾。
“郭相公,高相公,鞑靼大军入侵,屠我百姓,杀我黎民,如今我将士被围,危在旦夕,如果本官不去救援,那我们还是大宋的官军吗?天子如何看待我们?”
王坚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个文官,幸亏新皇登基,强调军政分离,要不然,有他们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
“郭相公,守城的将士已经留下,但兰皋的兄弟,我们必须救援。”
曹友闻语气轻柔,目光却是坚定。
“曹将军,鞑靼骑兵纵横天下,将军还是三思,以免天子怪罪下来,你我都要背上浪战之名。”
郭正孙摇头苦劝,幽幽一声叹息。
阶州都丢了,程信部已经中伏,沔州绝不能再出事。
“郭相公、高相公,你们知道天子给我的口旨吗?”
曹友闻不置可否,轻声一句。
阶州已失,蒙军在宋境围点打援,不找回面子,他这个利州西路戎帅,恐怕要寿终正寝了。
“什么口旨?”
郭正孙和高稼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懵逼。
“皇帝口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强必诛。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何况对方已经入我大宋疆土,屠我百姓,杀我军民。我若是不发兵救援,枉为人臣!”
曹友闻抱拳,郑重一礼。
“郭相公,高相公,我等出城决战,城中的防务,就拜托二位了。”
郭正孙和高稼还算清廉,也是好官,值得托付。
郭正孙和高稼目光一对,都是无奈摇了摇头,拱手回礼。
皇帝的旨意都抬了出来,他们还能说什么?
“那两个鞑靼使者呢?”
想起一事,曹友闻忽然问了起来。
“回都统,两个鞑靼使者已经离开,看样子向西去了,正是岚皋镇的方向!”
军士抱拳上禀。
“这两个狗贼,跑的倒是倒快。便宜了他们!”
曹友闻冷冷一笑,提高了声音。
“传令下去,无论何方军民,遇到这两个鞑靼使者,立即抓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怪不得这两个家伙匆匆离开,原来是蒙军已经入侵宋境,这两个家伙害怕宋军秋后算账。
郭正孙和高稼都是暗暗吃惊。都说这个曹友闻一身是胆,今天看来,连蒙古使者都敢杀,果然是个暴力男。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边关上派来的,尽是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猛年轻将领。
有这些家伙在,他们这些文臣,胆子也莫名地大的起来。
鼓声密集,很快十几位将领纷纷进了大堂,向曹友闻等人行礼。
曹友闻走到堂中,对着进来的满堂将领,朗声说道。
“兄弟们,人人都说鞑靼骑兵机动善战,天下无敌,西域灭国无数。你们害怕吗?”
众将都是一怔,随即纷纷开口。
“军令如山,将军只管下军令就是!”
“将军,我等只听军令行事,没有害怕一说!”
众将毫不退缩,曹友闻轻轻点了点头。
军心可用。他麾下的大宋官军,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
“兄弟们,鞑靼破了阶州城,正在兰皋镇和我军激战。你们愿意和本将一起,去救援被困的兄弟吗?”
曹友闻又是大声说了出来。
“愿听将军调遣!”
众将一起抱拳,慷慨激昂,异口同声。
鞑靼大军虽然凶猛,但众军都是战意熊熊,毫不畏惧。
军中只讲军令和服从,长久以来潜移默化,将士们早已经习惯。
“曹将军,本官还是那句话,实力使然,方可决定对策。蒙军骑兵野战无敌,天下人人皆知。救援岚皋镇,就要与蒙军骑兵野战。将军三思啊!”
郭正孙走下堂来,满脸愁容,苦苦相劝。
“曹将军,三思而行啊!”
高稼跟着劝慰,眉头紧皱。
“二位相公,本将在蜀口编练新军,就是为了今日的战事。天子的重托,讲武堂的训诫,百姓的期望。若是连和蒙古大军野战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是大宋边军吗?”
曹友闻语气平静,声音高亢了许多。
“兄弟们,沙场救援,刻不容缓。那都是咱们的生死兄弟,咱们不去救援,还不被天下人笑死?反正我是丢不起这张脸!利州戎司是精兵强将,还是怂包软蛋,你们自己看着办!”
“有进无退,杀身成仁,精忠报国!”
众将抱拳说道,人人红了脸蛋。
“兄弟们,有进无退,精忠报国!”
王坚接过曹友闻的话头,怒声吼了出来。
“有进无退,精忠报国!”
将领们一起开口,王坚朝着曹友闻抱拳请令。
“将军,事不宜迟,下令吧!”
“将军,出兵吧!”
众将迫不及待,纷纷叫嚣。
“好!兄弟们,军情如火,速速整军,带上炮车,在西城外聚集!”
曹友闻说完,大步流星,众将纷纷紧紧跟上,大堂上瞬间空空荡荡。
郭正孙和高稼出了大堂,二人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
金陵讲武堂出来的学员,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巴不得打仗,他们才好建功立业。
如此穷兵黩武,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郭相公,速速派人,赶紧向崔相公禀报,让他派兵增援。万一曹友闻战败,沔州没有大军驻守,百姓就要遭殃,蜀口危矣!”
高稼眉头紧锁,催起了郭正孙。
“高相公,稍安勿躁。曹友闻带兵出城,城中必留有守军,加上民壮,守城无忧。曹友闻是胜是败,也许很快就有分晓。咱们一起等待战果,再上报制置司不迟。”
郭正孙的话,稍稍缓解了高稼的忧心。
蒙军入侵蜀口,整个西北边塞,要出大乱子了。
沔州西城门,宋军步骑滚滚,鱼贯出城,大街和城门口,所有的沔州士民都是让开道路,目光中尽是温情。百姓密密麻麻,肃然无声,目送自己的子弟兵离去。
大宋偏安江南整整百年,从没见如此秋毫无犯的官军,如此凶猛,如此军纪森严,如此无所畏惧。
第一次,百姓对大宋王师有了感情,也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