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火炮声轰鸣,令人心跳的鼓声响起,满城的宋军将士纷纷上了城墙,城外的宋军斥候纷纷从西北方向打马狂奔而回。大约两三柱香的时间,无数的小黑点,出现在了远方的天际。
黑点迅速变大,紧跟着无数的蒙古铁骑映入眼帘,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让沔州城头上的将士们心跳加速,许多人都是变了脸色。
西北天际尽头,无穷无尽的旌旗飞舞,烟尘滚滚,铺天盖地的蒙古骑兵打马而来,弥漫了整个原野。他们打马而来,许多人马缰绳都不用,骑术精湛,马上好几张大小不一的角弓,许多人连铁盔都没有,露出光秃秃的头皮,戾气满满。
“来者不善,鞑靼只怕是有两万大军以上!”
王坚放下千里镜,长吸了一口气。
“来得正好!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应战!”
曹友闻面色平静,传下了军令。
两万大军,终于可以大战一番了。
一想起皇帝随时可能挥军前来,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希望蒙军立刻攻城。
“火药、炮弹、羽箭、滚石擂木,都准备好了!”
王坚大声呐喊,城头城下,所有的宋军都动了起来。
蒙古大军蜂拥而来,先要安营扎寨,制造攻城器械。沔州城西南的大片临江荒野,蒙军肯定不会错过。
“将军,鞑靼的步卒!”
王坚指向了西北的天际尽头。
艳阳高照下,无数的蒙军步卒推着战车,上面粗绳巨木,马拽人推,看样子都是攻城器械的部件。
“看来,这是鞑靼军中的抛石机和弩车。”
曹友闻看得仔细,立刻认了出来。
“将军,鞑靼破城,主要靠抛石机和弩车。尤其是抛石机,不可小觑。”
王坚的话,正合曹友闻心意。
“看来,得先破了鞑靼的抛石机!”
野战无敌、无坚不摧的蒙古骑兵,再加上攻城略地的蒙军步卒,以后的战争,恐怕越来越不好打。
幸好,大宋还有无坚不摧的火器!
这一刻,曹友闻等人对皇帝校长的崇拜,又是加深了一层。
无穷无尽的蒙古大军汇聚沔州城外的原野,从城头看出去,整个地面上都是矮壮结实的蒙古马,让人误以为到了塞外草原。一溜溜的蒙古骑兵打马而行,铁甲寒光闪闪,密密麻麻的都是铁盔人头,旌旗招展,气势恢宏。
看他们的许多马上,被褥都有,有些蒙兵从马上的皮袋里拿出肉块咀嚼,坐在马上,随时都准备伺机而动,机动快速,虎视眈眈。
那些重骑兵则是全身披扎甲或鳞甲,手持长枪或狼牙棒,看起来凶神恶煞,犹如地狱狂魔。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鞑……靼大军?”
利州西路安抚司郭正孙上了城头,他看着城外汹涌澎湃的蒙军,面色苍白,嘴唇哆嗦。
“鞑靼如此势大,来者不善啊!”
跟随郭正孙上来的沔州知州高稼,也是面色沉重,眉头紧皱。
看了看城头,和两位文官一样,许多年轻的宋军将士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曹友闻眉头一皱,大声问了起来。
“王坚,你说这些威猛的鞑靼骑兵,他们也能攻城吗?”
王坚心领神会,脸上不屑一顾,提高了声音。
“回将军,末将守城和野战这么多年,这些家伙野战还算凑合,要想攻城,纯粹是样子货,比山上的匪盗都不如!”
“看起来挺吓人,都是样子货!在西和州城外,我军一顿火炮下去,立刻就是血肉横飞,屁滚尿流!”
西和州守将陆元廷,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元廷亲身经历,城墙上的宋军将士,也跟着笑了起来,许多人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曹友闻微微一笑,暗暗摇头。
重甲骑兵不可怕,守城也不会有多大威胁。倒是那些蒙军步卒,以及身披轻甲或皮甲的轻骑兵,人人三四匹战马,两三把角弓,射程远,射速快,不容小觑。
一旦攻城,蒙军步卒一马当先,轻骑兵和弓弩手一波波箭如雨下,便能给守城将士带来极大的麻烦。
“将军,鞑靼骑兵有十七个千人队,步卒在五千上下,再加上那些工匠、辎重杂役,当在两万两千人左右。就是不知道,鞑靼还有没有援军?”
王坚指着城外的蒙军大阵,面色凝重。
曹友闻举着千里镜,站在城头仔细观看。
一个个百人队、千人队如狼似虎,无边无际。再加上那些步卒,至少在两万人以上。
不用说,蒙军本来有两万骑兵,宋境折了三千骑兵,才是如今的十七个千人队。
上马骑兵,下马步兵,蒙古大军的战术灵活,如果是野战,没有火炮,估计只能被对方不断射杀,最后精疲力尽,全军覆没。
就像上次的兰皋镇之战,麻仲和程信麻痹大意,便是三千将士的伤亡。
“鞑靼大军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大宋百姓?”
有宋军将领举着千里镜,忽然发出一声惊叹。
曹友闻一惊,举起千里镜,果然蒙古大军之中,身着宋人服饰的男女老幼被绳索捆着,一串又一串,足有上千人之多。
不用问,这些都是蒙古大军抓获的宋兵俘虏了。看里面大多都是妇女和老人,丁壮们应该被杀的差不多了。
尽管安抚司三令五申,亲自动员百姓到州、关躲避,仍有百姓偷偷藏匿,希望侥幸没事。却不知蒙古骑兵速度极快,一旦百姓被发觉,不是被杀就是被抓,罕有百姓可以逃脱。
“我去!”
王坚愤愤拍了一下城墙,手掌震的生疼。
总有些士民不听劝,事到临头,后悔都来不及。
蒙军对百姓肆意抽打,城头上众将士都是愤慨,却无可奈何。
曹有闻看着城外,心痛之余,冷眼不言。
胁迫威逼手无寸铁的百姓。天下无敌的蒙古大军,就这么点能耐吗?
“唉!这真是……”
眼前情形似曾相识,陆元廷摇摇头,一声低叹,一时语塞。
一时间,城头上鸦雀无声,宋军将士凝视着城外的蒙古大军,人人都是脸色凝重。
人马过万,无边无垠,第一次经历上万人的大战,对方还是久负盛名的蒙古大军,所有人都是心头不安。
“王坚,你守住城墙,我带兵出城,和鞑靼大军一决高下!”
曹友闻面色平静,话语却是铿锵有力。
“什么?”
城头众将,包括王坚,人人都是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曹友闻。
曹友闻的意思,是要出城与蒙古大军野战吗?
“没听清楚吗?我再说一遍,你守城,我带兵出城,让鞑靼大军知道犯我大宋,欺凌我大宋百姓的下场!”
曹友闻朗声说道,城头上的将领,以及许多宋兵,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曹将军,鞑靼势大,千万不能贸然出城!大局为重!”
“曹将军,敌众我寡,不可因怒兴兵,更不可出城浪战,沔州城要紧!”
曹友闻要出城作战,两个文官郭正孙和高稼都是吃惊,纷纷上来苦劝。
“两位相公莫劝!我军训练有素,火器凶猛,我大宋男儿舍生忘死,岂是惧怕他区区的鞑靼?一通火炮震天雷下去,还不炸他个哭爹喊娘?有何三思担心?”
曹友闻冷笑一声,朗声不屑而道。
“将军,鞑靼大军有十七个千人队,还有数千步卒。我军只有五千将士,即便出城能够获胜,城防人数不足。将军三思!”
王坚瞬间反应过来,暗暗佩服。
金陵讲武堂信条,战略上藐视对方,战术上重视对方。看来,曹友闻是深谙于心。
“将军三思!”
城头上众将异口同声,一起抱拳行礼,心里却都是安稳了许多。
“要不是兵少,让他知道我沔州边军的厉害!”
曹友闻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王坚,还有你们,十七个千人队,咱们给他抹掉一半。至于那些步卒,就都别想回去了。你们觉得怎样?”
“将军,末将遵命!”
王坚先是一惊,随即抱拳行礼,大声回道。
“谨遵将军军令!”
周围所有宋军将领一起抱拳,人人慷慨激昂。
王坚暗暗佩服。都说曹友闻胆大心细,处变不惊。今日一看,果然有大将之风。
陛下慧眼如炬,在看人识人这上面,从不会让人失望。
城头上一众宋军将士的紧张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多人想起了皇帝校长的那句名言: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蒙军中军大纛之下,速不台一身铁甲,坐在战马上,手搭凉棚,向着沔州城头上观看。
在速不台的身旁,蒙古大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们人人顶盔披甲,驻马观望。
城头上旌旗飞舞,宋军手持刀枪,抬头挺胸,岩石一般一动不动,军容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速不台看了片刻,心头一沉,脱口而出。
“不是都说南人懦弱吗?怎么这些宋军,比唐兀惕人和金人都要精锐许多?”
宋军训练有素,军容肃穆,一看就不是乌合之众。
懦弱的宋人,也有如此赳赳武夫?
这可不是个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