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师侄,其实我也挺理解你的。”
“当年事出的时候,你也不过是刚进宗门的弟子罢了,我相信你那时候来不及阻止,不过……”
时怀川摇了摇折扇,垂下的眼睫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轻笑着缓缓摇了摇头,“不过宗主既然选了你,想必苟师侄你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至少,你的峰内弟子并没有相信你会虐杀自己弟子。”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
苟濉之经过连续多日的禁锢,无人问津,以及被放弃后,再加上时怀川一来水牢就先施以雷霆手段,质问失踪弟子的去处。
让他在伤势溃烂精神不佳的状态下,思绪骤然绷紧。
因此— —
苟濉之抗拒回答的激烈反驳,也在时怀川的预料之中。
所以他随即令墨寒玉对其用刑,借以打破这一层情绪‘壳子’,令其情绪彻底激化后,再来一招‘怀柔政策’。
如此一紧一放,很容易将其心态搞崩。
“他们……”
苟濉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低垂着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僵在原地,扭曲悬吊的双手开始挣扎,大声喊叫着:
“他们还愿意相信我?可我……是我……”
说到一半。
苟濉之的声音降低,慢慢成了断断续续的呢喃。
时怀川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继续说着:
“他们还相信你,所以聆息峰的弟子最近在宗内过的并不如意。”
“哎,我们都是做师尊的,对弟子抱以厚望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想,苟师侄你也不愿他们以后还继续成为牺牲品吧……”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苟濉之近乎崩溃的摇晃着脑袋,拼命的想拉近双手捶打自己的头,即便被链条上的铁蒺藜深深刺进了皮肉也在所不惜。
暗红色的血迹大颗大颗的滴落进污水中。
血腥味刺激着水蛭,令它们争先恐后的往苟濉之身上扑过去。
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甚至还有的已经爬到了腰间以上的位置,钻进破烂的衣衫之中。
苟濉之被层层叠叠的痛意席卷,脑袋里不断地回放着‘以后继续成为牺牲品’这句话,眼前不由自主的又回放起送去主峰的弟子们满身血污哭喊着求救的模样。
那些弟子们年纪都不大,且听说被选去主峰将由老宗主亲自教授玉枢宗绝学的时候,是那样的兴高采烈。
会雀跃的收拾整齐,穿着干净的弟子服,用弟子玉佩细致的压着衣摆,脚下就像是生了风,就连御剑的时候都又快又有劲。
一个个毫不知情,将要面对怎样的地狱……
都是自己害了他们。
都是自己……
苟濉之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隐隐抽动,他的耳畔嗡嗡作响,眼前浮现着那些弟子染血央求的模样。
整个人崩溃的不停嘶吼着,眸色凄然且无助,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气力的困兽。
尖锐的嘶喊着:
“你杀了我,我求求你……”
“君遥川!不,不,是君长老,请你高抬贵手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当年我没有办法,阻止不了宗主疯狂的想法。若非在他对你动手之后,一直有一股真气给你护着心脉,你根本撑不到回宗。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是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报仇……”
“我求你了……求你了……”
真气护着心脉?
时怀川疑惑地看了看身侧的墨寒玉,后者的眼神却和他一样的疑惑,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所为。
如果不是墨寒玉,那这股护着心脉的真气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 —
系统529急匆匆的提醒了一句:
【宿主,那股不知名的数据又出现波动了,统子检测,来自你扇面坠子里,统子正在拦截,宿主请小心。】
好巧不巧。
在系统529提醒的同时,时怀川同样也感觉到手中的折扇不寻常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力量即将冲破阻碍一般。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折扇,即便墨黑扇骨的边沿在他掌腹印出深刻的凹痕,下一秒,手背覆盖上一抹温热。
墨寒玉修长的骨节包裹住君遥川的手背,微微半蹲弯下了腰,真气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送过来,逐渐压抑住了折扇异动。
墨寒玉拧着眉,俯首到君遥川耳边询问:“师尊,这折扇的同心结你是从何处找来?”
“房间枕头边的檀木匣子里。”
时怀川没有打算瞒他,毕竟这股异常之相,墨寒玉定然是比他这个‘外来者’要懂得多。
墨寒玉握着他手背的指尖下移,摩挲上垂坠的同心结,轻阖上眼帘全心感受了一番后,手腕猛然使力,将其从折扇上扯了下来。
断开的绳圈中,隐约散开几缕并非绳结的细碎发丝。
难免让人想到那句诗— —
一缕青丝一缕魂,为君挡下刻骨痕。
纠缠在绳结中的发丝断开后,不等墨寒玉触碰就突然亮起了火光,
在橙红的光亮中。
逐渐焚烧殆尽的青丝,更像是一个挥别招手的影子。
【宿主,异常的陌生数据彻底消散了。不过统子发现……咦,不应该啊,宿主你并非真正的君遥川,即便身体数据可以调整,这……】
系统529话说一半,突然没有了声音。
就像是被捂了嘴,造成它系统生涯最关键的一次滑铁卢。
任凭时怀川在意识里询问多次,系统529就仿佛被屏蔽掉,给不了任何回应,若非发冠上盘着的小银蛇焦急的晃动着尾巴,时怀川甚至都要以为它凭空消失了。
什么情况?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宿主他体内经脉的数据,在青丝断裂之后被无端修复了些许,甚至都并非是它统子所为。
这难道还违反了系统工作规定了?
系统529郁闷的甩了甩蛇尾表示抗议,急切的吐了吐蛇信子,却都只是无用功,所以只能郁闷的垂下了脑袋缩成一团。
时怀川意识里询问:“小东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bUG?是就摇晃一下尾巴,不是就两下。”
紧接着,时怀川就感觉后脑就被轻柔的敲了一下。
心下有了主意,意识里继续问道:“那是否是和我有关?不是君遥川,是我本人?”
半晌没有回答。
就在时怀川打算放弃询问的时候,后脑又被轻缓的敲了一下,不过他感觉得出来,这一次的回答小东西似乎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
左右是有了大概方向,时怀川也不着急一时半刻就要答案。
他侧眸瞥了瞥墨寒玉,心底压抑着的那个想法如同破土而出的苗芽,颤颤悠悠的有了生产的形状。
只不过,一切都还要慢慢试探……
而蹲在他旁边的墨寒玉,似乎情绪也不太对,怔怔的盯着被烧毁的同心结出神。
直至— —
一连数道脚步声,骤然从水牢另一侧的大门方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