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才过,天上的星斗延绵,日昌粮铺里住着的人就全都动了起来。
木槿站在厨房里熬着粥,张春草则站在她的身侧,包着精致的小蒸饺,画面特别的安逸,完全看不出是要送人远行,也看不出她们姐妹两个今天要去赴鸿门宴。
“师父,你出门怎么也没带个山庄里的人手来,到时候咱们四拳难敌众手可怎么办?”
自家娘亲前脚起来给他烹制早餐,后脚赵夜就从被窝钻了出来,潜入独孤正的房间,对着盘坐在床上似乎仍在睡觉的独孤正一番吐糟:“你孤家寡人一个,倒是无所畏惧,徒儿我可是上有双亲的,尤其我娘亲,死活让我给她对天发誓一定能全手全脚的回来,不然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赵夜见自己说了好半晌话,他胆子大了许多,靠着独孤正的耳边就又是无所顾忌的吐糟:“我娘亲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作为儿子,我不能够让她寒心……”
“所以,你就想要为师寒心了?”
一直紧闭双眼,如若睡熟了的独孤正,在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睛,斜眸看着伏在他耳边似在同他说悄悄话的赵夜。
“诶~啊!”
背后不可语是非,赵夜以前不是很在意这句话,但是这一会儿他倒是深有感触的被吓了一跳。
独孤正以往见到的赵夜都是胆大能吞天的,怂得不过被人看了一眼就失声尖叫的赵夜,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一来,独孤正在转过头之后,又多看了赵夜一眼:“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你三更半夜这是作甚?”
早就在惊叫一声之后收了声的赵夜,听到自家师父对他的鄙夷之言,他小脸儿一仰又恢复了昔日傲娇。
“你不想答我,那倒无妨,反正你娘亲应该已经在闻声而来的路上了。”独孤正正气盎然的脸上露出浅浅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坏笑,“你赶紧站定扶好,想着怎么给她一个回答才是正事。”
赵夜的傲娇小模样不到呷一口茶的功夫,就被独孤正的话给破了功:“师父,怎么办啊,我娘亲还以为我在睡觉呢。”
“那就说你睡醒了呗。”
对于独孤正给予的回答,赵夜很是不满意,手舞足蹈地给他讲述自家娘亲有多可怕:“不行啊,那样的说辞我娘亲一眼就能够看破是借口,不罚我跪榴莲,就得让我头顶一桶臭豆腐,那味道……简直噩梦啊。”
很不厚道地笑了笑,独孤正才一本正经地又问赵夜:“你娘昨天没说你几点起床为好啊?”
“她知道咱们走得早,叫我五更起来。”
“五更天?”这回轮到独孤正惊讶了:“五更天咱们就得启程了,你娘亲是诚心不想让你同我一起走啊。”
已经因为被独孤正吓到,身子躲出很远的赵夜,一听独孤正如此说,他不由得又将身子靠近了独孤正:“师父,西郊又不远,咱们骑马没有多久就能到,干吗要走那么早啊?”
“……”
很早以前他们师徒两个就已经商量好,要提前去江湖英雄会的场地守上一天,以防那些个黑道、白道之中心思活泛的人,会趁着乱弄出什么乱子来。
独孤正没有想到,自己过目不忘、过耳便记的徒儿,竟然会睡了一宿觉的功夫就把他们之间的商量给忘了,顿时忍不住叹道:“夜儿,你才三岁不过,怎么年纪轻轻,记性倒是不赶我这上了年纪的人。”
其实,赵夜也并非忘记了他们昨夜的商量,只是计划远远比不上变化快。
他们师徒两个说要提前走,并没有早走成,那么这会儿提前一个半个时辰的到达西郊,就容易受到别人的埋伏。
故而,他觉得他们师徒两个早到无意,莫不如晚点儿去了。
“师父,咱们两个去的晚,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才更不容易动手。”赵夜也不知道独孤正有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把自己的担忧简单说了出来,其余留着让独孤正自己去想。
能够在江湖混出名声,还能够一统了江湖上的豪雄,成了武林盟主,独孤正自然是有些脑子的,并非别人眼中草莽一般的莽夫。
赵夜只说了一句,他便明白了自己徒弟的意思。
但是,明白归明白,该考量的他也考量了,早去还是要早去的。
“夜儿,你回去把包袱收拾好了,咱们仍是五更出发。”
敛了敛狭长睫毛的眼皮,赵夜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把担忧都已经说出口了师父却还是固执己见。
独孤正隐约知道赵夜心中所想,但是他觉得以自己徒弟的聪慧必定会思考清楚的,也不多说,只盘腿坐在床上对赵夜挥手,道:“快去,别耽搁了时间!”
“为什么?”
见自己的师父,仍执意要五更就带他早,片刻也不忍不了多留的样子,赵夜终于还是把心里所想问的话,给问出了口。
“什么为什么?”抖了抖腿上袍子被双手压出的褶皱,独孤正状似很迷茫,不知其所言何物地看着赵夜。
两人目光相对,只一瞬,独孤正未明白言说而赵夜却又琢磨不透的事情,就被赵夜找不了头绪:“师父,你是担忧那些个所谓英雄豪杰,会以为咱们去晚了是想压……”
“嗯,知道就好,勿要明言,免得来日不好再相见。”
不管是为了师门的脸面,还是为了师父的傲气,赵夜知道他必须同独孤正早早到场。
也不再多言,对独孤正拱手一礼,便又悄悄地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未点灯,凭借着月亮的光,他磕磕绊绊摸到了床前,却发现床上做了个人。
还未等赵夜戒备起来,就听到女声清凉地开口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半三更你不好好睡觉,跑去哪里作怪了?”
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语气是他无比熟悉的语气,赵夜都不用去拿火折子点灯,他就能够清楚又明白地确定,床上坐着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