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无耻了,我的弟弟,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211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热门专业,曾在大公司就业他们不要,要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连话也说不了的哑巴。”
“姐!”阿辉的调高了几度。
“能找到工作就行,你别这样。”
阿秀白了她一眼:“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地址我写给你,明儿个你带她过去,我还得上班,就不管你们了啊,晚安。”
她说完,进了自己房间。
我知道,她进房间并不是马上就去睡觉,她得卸妆,那个妆画起来两个小时,卸妆的时间也并不比画的时间要短。
阿辉冲我一招手:“早点休息。”
我打着哈欠,从不化妆的我最轻松省事,随便一抹脸,往床上一躺也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六点多的时候我起来了。
外面静悄悄的。
我轻手轻脚的到厨房里做早餐。
他们姐弟二人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我依旧是煮鸡蛋,煮了两个鸡蛋自己默默地剥了壳吃掉了,时间依旧还早。
我又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楼下有不少小区里的人锻炼身体。
我绕着小区跑了两圈,自觉精神大好的时候这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房间里依旧安静,无事可做的我再次倒在床上。
这一躺,居然睡着。
睡到八点半时,阿辉过来敲门了。
“妙妙,快起来。去找工作了。”
我爬了起来。
左看右看。
“嘘,轻点,别吵醒我姐,她习惯上午睡觉,下午才是她的上班时间。”
我点头。
他的声音都捏在喉咙里了:“快去,洗脸刷牙,我们快点过去吧。”
我在洗漱间里绕了一圈就出来,早就洗过脸也刷过牙了。他有些惊讶:“你,这么快?”说着又伸出大拇指:“神速,可比我姐快多了,每次等她出门都得等上至少半个小时,有一次等了三个小时。她不化妆是不敢出门的,皮肤太差了,咦,妙妙,你的皮肤挺好的,可能你比她年轻啊,啊,我姐今年33了,是黄金剩女。她自己也不急,还说什么结不结婚都一样,我爸妈可急了,以后我成家了,还有谁能照顾她。”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说的全是他的家事。
当然,也会问我。
可我答不了他任何问题,每当这个时候他才会反应过来:“哦,你说不了话。”
“那你干嘛不去聋哑学校学哑语。”
“哎,其实你会哑语我也不一定能看懂。”
“好像没差别。”
“前面快到姐姐朋友的公司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她去讨这个人情,欠人家人情是一件很烦的事情,我就从不想去麻烦别人。”
他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人活在世上,哪里有谁可以独立生存的,无非就是你欠我,我欠你,记得能够还的时候尽量还给人家就是。他不愿意去欠的东西,也许在他身边跟他最亲近的人已经无形中欠下了,他不一定要去还最亲近的人欠下的人情,可是他亲近的那个人的人情总是要还的。实际上还的,不还是亲近的人欠下的。
“你饿吗?”
我摇头。
“我饿了,你等我一会。”
他在街头一家早餐店买了些吃的,三两口狼吞虎咽的吞下了。他是一个从不顾忌自己形象的人,也不在意其它人的想法,跟他那个姐姐一样。
想要疯癫的时候,即使大街上跳舞也是想来就来。
不过,他们都不会跳舞。
“这座大厦,我们进去吧。”他很绅士地按了电梯。
我一直跟在他后面,甚至不知道他的姐姐的朋友给我安排的是什么样的工作,走在我前面的阿辉先我一步去前台打听情况。
“您好,我是林玉秀的朋友,这是我的名片。。。。。。”
“哦,好的好的。”只听清楚开头的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中间那一段阿辉和前台说的都是本地的方言,事隔多年,我依旧听不懂。
他走了出来,问我要身份证。
我茫然地看向他。
“身份证给我,他们要你的身份证复印证,简历你会填吗?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填写。”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快点拿身份证给他。
可我,没有身份证。
我的身份证在火车上掉了。
这样告诉他,他能相信吗?
“你怕我害你,那你跟我一块进去,拿身份证给前台,让前台小姐给你复印。”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前台,拿起摆在前台小姐面前的纸笔写下几行字递给他,他又一次被我吓得跳了起来,倒退着看我。
“不是吧。”
“那复印件呢,有没有?”
我摇头。
他跟前台小姐解释,说身份证忘在家里了,拉着我就走。这一次依旧慌慌张张的,语气里生出一些不满来:“你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能连身份证都没有,广州这个地方,身份证和暂时证是查得很严的,抓到了会被拘留的。”
“哎哟,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害我跑了这么多冤枉路,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他又絮絮叨叨地念了一路。
直到进了家门仍是处于惶恐状态,来来回回的一阵乱走,理不出头绪的他像没了头的苍蝇。我真怕他四只眼睛也看不清楚路,会一头撞到门上去。
“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提起放在角落的笔,写着:带我去找我妹妹。
他看了以后,终于安静下来了:“你妹妹能帮你办身份证?好吧,去。”
我妹妹不能帮我办身份证,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她,她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目前来说唯一可以寻找的亲人。
“走吧走吧,带你去。”
为了尽快找到妹妹,他连公车也不搭了,直接喊了一辆的士。
土豪啊这是。
希望到时掏钱的时候不要手抖。
车到郊区的时候,他问了:“还没到。”
嗯,妹妹待的那个地方有点远,至于为什么会跑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完全是因为当时她的年纪还小,为了让她有个好的照应,爸爸托付一个亲戚照看她。而那个亲戚在很多年前就已在广州郊区一个偏远的地方扎下根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终于,到那家工厂了。
我说不了话,只好拜托阿辉替我去找她。
阿辉到门口问保安,他用的是本地话,不知道这是不是额外的通行证,那保安居然对他很恭敬,还带他进去找人。
我站在门口焦虑地等待着。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阿辉终于出来了。
他看了我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来:“你确定她在这里?”
我点头。
“没记错吧?”
我摇头。
“我进去找过了,里面没这个人啊,是叫刘婷吧,你妹妹应该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吧,我在里边看过了,里面没有长得跟相像的人,我怕自己看错,还扯着脖子喊了几声,就算她耳背也应该听见了吧,她听不见,跟她一起的同事总有能听见的会提醒她的吧。可是没有啊!你肯定记错了。”
我摇头,不可能记错的。
“如果你没记错,那一定是她离开了,年轻的女孩子嘛,哪儿都能找着工作。”
2008,2008。
我想起来了,她真的可能离开了,她的儿子是2007年的年底出生的,按她儿子的出生来推断,现在是2008年的年初,小家伙应该有好几个月了。
那么她,应该在妹夫家里。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哎!”阿辉的手一直在我面前晃,“你不会嘴巴不能说话,眼睛也出问题了吧,我这两天被你这么一吓,心里经常七上八下的。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亲戚可以联系的。反正咱们也都出来了,干脆把这个事给了了,我也好回去睡觉。”
我摇头。
也许还有,可我并不想去。
“那,跟我回去吧。我明天去找工作,一定不会把你给饿死。”
折腾了一整天,我又跟着他回来了。
两眼无神的我心事重重的,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阿辉忙着打他的游戏,期间他姐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工作的事情。
他很不耐烦的挂掉了。
可是对我,出奇的耐心:“身份证掉了也没什么,让家里挂失,重新再办一张就好。”
我在纸上写道:我的户口也掉了。
“啥?”他惊得差点眼珠子掉出来。
“你是黑户啊。”那种慌乱又出来了,好像突然来了一群敌人,他又毫无应付的方法,慌乱之下他又想起了他唯一能想起的一个人,他的姐姐。
“姐,他是黑户。”
阿辉开的是免提,他跟他姐姐的对话我也能听见。阿秀没搞懂他的意思:“黑户是什么?你刚才干嘛呢,还挂我电话?”
“姐,我哪敢挂你的电话啊,是刚好看到一只老鼠,忙着打老鼠呢不小心扯了一下线,所以断了。要不,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说。”
“黑户就是没户口啊,她没有户口,也没有身份证,上不了班,也出不了门,走出去万一被查暂住证的人查到可就麻烦了。”
阿秀还没反应过来,等着她那啰嗦的老弟继续给她说这件事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