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出来一个大婶,她果然如程子蒙说的那样,很和气。
一直笑眯眯的。
“子蒙啊,回来啦,奶奶怎样了?”
子蒙扬着脖子:“婶子,奶奶挺好的,谢谢婶子关心,这是我的老师,她来我家里家访,她想租婶子的房子。”
“啊,租房子?”婶子很意外。
她摸着下巴仍旧是笑眯眯:“子蒙啊,婶子家里太紧了,怕对不住老师啊,你看这样行吧,让你的老师租婶子兄弟家的房子,可好?”
子蒙问我:“老师,可以吗?”
“远吗?”
这是我所关心的问题,如果太远,我想经常看到晏子,那就得绕很远的路,我希望能够多靠近他一些。
婶子指着不过处的一座四层复式楼建筑:“老师,不远,最高的那幢楼是我兄弟的家,他们家宽敞,地方够,楼上空气也好,还能看得见青城海。”
青城海。
为什么内陆会出现海?
我跟着婶子领着子蒙去婶子兄弟的家中,婶子一路介绍着她兄弟家的情况,她兄弟时常待在外边,只偶尔回来一趟,他的房子还有一个房客,是个画家,住在他家是为了方便画青城海。
青城海很漂亮么?
倒是没听学校里的老师提到过。
“喏,到了。”
婶子兄弟家的屋子外表跟里边一样漂亮,我选的是顶层,距离我手机里那个设定的目标很近,当我站在楼顶时,我几乎能将标的那个建筑地址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我就租这里,租金怎么算?”
婶子却问我:“老师,你要租多久?”
这个,我却不确定了,晏子究竟会在这里住多久,我身后没有财团支持,做不到一掷千金,每一分钱花的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工资。
“暂时租三个月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去写合同。”
她下楼了,我和子蒙依旧呆在楼顶,享受着青城海的远景,我问子蒙:“漂亮吗?”她点头,我又问她:“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再次摇头。
“老师,我想让奶奶也看看青城海。”
“好。”我答应了。
奶奶可能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有自己中意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亲人,这也是孝心的体现。
“老师,我能经常来这里找你吗?”
“当然。”
“老师,你真好。”
我笑。
从那天租下房子之后,每到周末我都会来到这里住上两天,我住在四楼,在四楼的楼顶看着那幢房子,第二个周末,我终于看到晏子了,他坐在外边的阳台上晒太阳,看青城海,顺着他的目光,我也看青城海,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青城海波光粼粼,有一群白色的鸟飞过,一副绝美的画,我几乎能看到晏子上扬的嘴角。
我也忍不住扬起嘴角,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
他看了多久,我跟着他看了多久。
这一个下午我陪着他看青城海,同时也看他,看着看着,却又忍不住想,我要不要去他住的地方看看,混进去?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屋子里罢,一定会下楼的吧。
那我,等着他下来便是。
打定主意,我在屋子里一番乔装打扮,确定不会被他轻易认出之后,匆匆下了楼,往他住的那幢楼去了,但是并不敢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是整了容,整得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只是戴了帽子和墨镜,穿了宽大的衣服遮了身形。
若是出现在他的视线以内,是很容易被他认出来的。
我相信他的智商。
站在楼下的等待是煎熬的。
我看着外边,在我的斜对面坐着一个老人,老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一直坐在那里。
太阳快下山了,天很快会黑。
我看他时,他同样也看我。
我就那样等着,却一直没等到晏子从楼上下来。
肚子好饿。
咦,那个老人他也不需要吃饭的么?我绕了个道,从一个铺子里拿了两份炒饭过来,一份拿给了那个老人,另一份留给自己。
三两口将饭给吃了,其实什么味也没吃出来。
纯当是饱肚之物了。
那个老人吃过炒饭之后,依旧坐在那个地方,他的坐姿又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我的邻居,年轻时在外打拼,为了整个家族的人奔波,年纪大了,想到落叶归根,回到故乡却发现故乡是陌生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可是没有交集,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当年的付出付渚东流,过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
每日,像游灵一样缩在故乡的各个角落,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在垃圾箱里翻捡一些东西,那时,在他的脑海里出现最多的画面应该是在外打拼时,熬过各种苦领到薪水时的那种欣慰。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想,邻居一定不会像当时那样将自己辛苦攒下的钱一分一厘的寄给他故乡的亲人,供着他们吃穿,供着他们盖房,供着他们的子女上学,供着他们一个个过上小康生活。到他回来却是这般落魄光景。
他想的或许是给自己买房子,给自己存一笔养老钱,好过现在睡大街,还被他养活的兄弟嘲笑。
我不止一次的在想,人老了以后的各种悲惨遭遇。
再回头时,晏子下楼了。
两手插兜,他好像清瘦了。
这是去哪呢?
我跟着他走了一段,他走一段,停下来看一看,再走一段,再停下来看一看,只是,他在看什么?最后,走到了青城海边,他坐了下来。
仍旧盯着青城海。
究竟在看什么,还是说其实他只是要置身在这个环境里,并没有看青城海,那么,是在想什么?我的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始终鼓不起勇气站在他面前。
这一夜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
第二天,他依旧如此。
他离开那幢楼以后,我没再跟着他,一转身进了他的屋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为什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我想知道原因。
要找出原因也不难,只要去看看厨房就能知道了,一个经常做饭的人,厨房打扫得再干净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进了他的房间,似乎空气里都是他留下的气息,我转了一圈,竟然想起了那时去他家的情形,很多人给他庆祝生日,虽然人多,还是能看出来他家收拾得很温馨,干净整齐。后来再去他家,碰上他的三个表妹,三个表妹硬说是在竞争他,实际上是近距离的观察我。可我那时,并没将他当成理想的男友,只不过无路可去,在平哥的建议下跑去他家的。
再后来,呵,在他的公司,也是待过一段时间的。
那段时间我们似乎毫无交集,我躲在把我当成假想敌的女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他呢,经常故意看不见我,其实也不需要他看见,我那时,也是把他当朋友。
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也许,是日久生情吧。
不然怎么解释。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什么时候也把自己弄得清心寡欲,孤家寡人的生活在这里了,我看到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只有一个人的。
那表示,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没有女朋友,没有老婆。
我的心里生出丝丝窃喜,我有机会的,不是吗?
难得这么不知羞耻的认为。
再去看厨房,厨房里看着挺干净,我摸了一下灶台,没有油,也就是说没做饭,那他平时吃什么?正胡想着,脚步声由楼梯上来了。
糟糕,他回来了。
我慌了。
柜子不能藏,那是最容易被捉到的场所,那各种捉什么的新闻但凡是藏柜子里的分分秒秒被揪出来,还有惨烈的被人连同柜子一起扔下楼的,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死不瞑目!关键时刻我还有这种判断力,我也着实佩服自己。
迅速一瞄,看向卧室,对了。
床底。
这床底设计得比较低,藏个人还真是有点费劲,尤其是我这种已经由扁长圆的胖子,我喘着气费了一股子劲才爬到底下。刚一爬到床底,他进来了,进来之后他微微叹息一声,“咚!”这一声响,那床被压下来一部分,快闷死我了。
我这身形可没往日那般灵活,都是长胖的罪过。
行动起来颇为不便,他这往下一压,床板都贴到我的背部了。
喂,也不挑个质量好些的床板,我快窒息了。我挣扎着想挪出去,还没挪呢,那床板又上去了一些,弹回去了,那表示他离开了。
我在床底像只王八似的挪过来挪过去,只为了看清楚他还在不在附近。只要他还在卧室里,就能看到那双移动的脚。
好一会没了动静,却听见浴室那边传来水声。
呵呵,这是逃跑的好机会。
我得迅速从这里出去。
这体型,妈妈的,不会卡在这板子底下吧。我急躁起来了,恨不得一把掀了他的床,然后跳出去,急不得,急不得,我告诫自己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