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果然灵验。
我稍微一扭腰,从床底出来了。这肚皮还真是不比往日了,有点青蛙肚皮的趋势。岁月不饶人啊,出来之后我迅速跑向卧室门的一侧,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
不好。
我一咬牙,趁他出门前夺门而出。
下了楼以后,竟然碰到楼下的住户,一个阿婆瘪着嘴,想是上了年纪,她问我要去哪里?我说,要回去了。她还挥着手叫我常来玩。
好奇怪的阿婆。
回到宿舍之后,我决定了,周一到周日都住在这边,只不过比往日辛苦些,晚上回来的时间稍微晚点,白天上班的时间又要比平时早。而且,随着课程的加深会越来越辛苦。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他。
受些苦累我也是愿意的。
据我的观察,他出门的时间不太规律,时早时晚。
我白天需要上课,晚上,要备课,改作业,只有周末的那两天,我才会趁他外出的时候,给他准备中餐和晚餐。
因为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我自己琢磨着做菜。
第一次,我做的是酱牛肉,配了一小碟青菜,那碟青菜的目的是为了开胃,而酱牛肉则是引起食欲。当我掐着时间做好之后,脚步声响了,我又躲到了床底。
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在寻找屋子里的人,找了一圈没找着,他开始翻找柜子,果然,柜子是被容易被打开的一个藏身之处。接着,又进了别的屋找,找完之后,他朝卧室里来了,不会猜到我在床底吧。
我握着拳头咬着自己的手。
紧张得闭上眼睛。
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来了,是那个阿婆,晏子已经走到我跟前的脚又移开了,迎着那阿婆:“阿婆,你怎么上来了?”
“看你有没有吃饭啊。”
“阿婆,那菜是你做的吗?”
阿婆耳聋,听不清他说什么,老人家听不清别人说什么的时候,只会一个动作一个神情,点头,微笑。还有喜欢应声的还会说上一句“嗯嗯”。
“谢谢阿婆啊。”
“阿婆,一起吃吧。”
阿婆可能跟着晏子到餐厅了,可是,让她吃时,她却摇头:“咬不动。”也对,老人家喜欢吃煮的烂烂的东西,老人就跟孩子一样,喜欢被关注,也喜欢细软的东西,喜欢跟随,喜欢热闹。
她没吃,也没离开。
大概是坐在晏子旁边看着他吃得很香的样子,这顿饭吃的时间稍微久一些,我很欣慰,不管怎样,他有吃我做的饭,我给他准备的菜。第一次准备这种费工夫的菜,又是泡,又是腌,中火煮,完了以后泡了一夜,第二天才上桌的酱牛肉。
中饭他认真吃了,那晚餐呢。
都说晚餐要少,要清淡,少油,少盐。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我,现在就开始思考他的晚餐了。自己这个样子像不像海螺姑娘?相传,有一只修炼午年的母海螺,每天在海边看到小斗帽清晨起来拜祭父母,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海螺姑娘由好奇转为同情,由同情转为爱慕,常常趁小斗帽出海时化作一个姑娘,帮小斗帽洗衣做饭,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放在锅里。
我现在也是海螺,一只缩在床底不敢现身的海螺。
阿婆一直待在餐桌上跟他聊天。
两个人,鸡同鸭讲。
阿婆说:“年轻真好,阳光,朝气,不像她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老了,不中用了,这是许多老人挂在嘴边的话。
其实也有很享受老年生活的人,吃吃喝喝睡睡,聊聊天,打打牌,不需要像年轻时那样辛勤操劳,那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儿孙满堂,有好吃的,让着,有好玩的,敬着。荣国府里最老的那位,便是这种待遇。
可是,也有很多人发出的是阿婆这样的感叹:“不中用了,怎么老天还不收我走。”他们是一直辛劳着,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享福这种说法。
不能工作了,挣不了钱了,那便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晏子少不得安慰她几句:“阿婆,多想着开心的事情,日子还长久呢。”
“啥,你让我叫啥?”阿婆耳朵太聋了,她指着自己的牙一个劲的摇头,“牙口不好,什么也吃不了,你留着自己吃。”
她老说吃,晏子以为她饿了,给她冲了一杯麦片。
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香气。
我吞着口水。
阿螺我也饿了,有话赶紧说,让我走吧。
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地上也睡着了,睡梦中,只觉得凉风阵阵,能不凉吗?我是趴在地上,趴了一会就睡着。
睡了没多久,我又醒来了。
床板下沉,我猜晏子在午睡。
床板下沉的时候,我要挪出来更困难,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该减肥了,一定要减肥了,多锻炼,少吃热量高的食物。
先把自己的头给挪了出去,是晏子,他确实在午睡,再来,又是腰,腰这部分最费工夫,费了好多力气也将自己的腰部挪出来,最后么,当我是腿,腿再胖也胖不过腰,那是最容易出来的。出来之后,我小心地趴晏子床边看了他一眼有。
这五官,不如从前的英气。
但是,那又如何?
他还是晏子。
听说整容之后,面部表情相对而言会别扭些,冷脸不像冷脸,笑脸不像笑脸,也许那是整得不好,恢复得不理想的情况。整得好的照样好看,某国的明星们不都是靠整的。
我看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
竟有些痴了。
突然,他一个翻身。
我以为他醒来了,赶紧蹲了下来。
咦,没动静。
只是翻了一个身。
我不敢站起来了,蹲着出去了,悄悄地,悄悄地下楼,然后出了门一阵狂跑,跑回自己的住房时,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对于自己,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懒得准备吃的,随便下了点面条,算是中餐了。吃过午饭,我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菜为晏子准备晚餐。
份量不多,样式有两三样。
均是低热量的食物,热菜两道,凉菜一道。
大概准备了一些之后,我也爬自己的床上休息了,我睡着的时候,程子蒙溜了进来,她可能见着在午休,没敢打扰我。
她抱着作业在我的屋子里写起作业来。
我醒过来时,她依旧在认真写着作业,我走到她身后,看见她将课本收了起来,在图画纸上画起了画,那纸张,嗯,我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美术,认识她手里拿的画纸,那是美术生专业用的纸张,她哪里来的?
“子蒙。”我叫住她。
同时也打断了她的绘画思路,我指着她的纸张问她:“哪里来的?”
可能我的话有些严肃,她的眼神出现了短短的胆怯神色,一直以来,我都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低下头不敢说。
“蒙蒙,我不会骂你的,你告诉我,这纸张是从哪里来的。”
“老师,我没偷。”她极力否认。
可我明明是问她这纸张的来源,来源可以是捡到的,买的,别人给的,她为什么会说偷这个字,难道有人曾经误将她当小偷。
被人误会是小偷那将是一辈子的阴影,她原就是一个内向的丫头。
我赶紧换了一种方式问她:“老师知道你没偷,老师只是想知道是谁给了子蒙这么漂亮的一张白纸。”同样是问话,这种问话方式可比刚才柔和十倍不止。
她显得很高兴:“漂亮吗?”
“很漂亮。”
人,都需要认同,孩子,也不例外。
她一高兴,便告诉我了:“是楼下的叔叔。”
这里的另一个租户,那个画家,如果是他给的,那说得通,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给她白纸,会不会,子蒙虽小,毕竟是女孩子。
我告诉她:“蒙蒙,那个画家是男生,蒙蒙是女生,在外面,不要单独待在陌生男人的房间里,除了不跟陌生的男人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在学校里,也不能让男生碰这两个位置,知道吗?”我向她展示,内衣的部位和腹部以下,短裤的部位。
她终究要长大,可是这些常识她的妈妈是没机会告诉她了。
她连连摆手:“老师,我没有。”
我等着她的下文。
她告诉我,她替奶奶换好衣服以后,准备过来找我,在拐角处看见画家叔叔支着架子在画画,她忍不住看了两眼,叔叔问她是不是对画画有兴趣。她点头,那我可以送你一些画具,除了纸张,他还给了她笔,给了一个小模型。
“你想学画画?”我问她。
“老师,可以吗?”她满是期待。
我不忍她失落,点头,但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处乱跑,被人拐了可如何是好:“你要跟那位叔叔学画画,可以,但是必须由我陪你去。”
子蒙点头。
“那老师,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叔叔家里找他?”
“哪个叔叔?”
她比划着:“那个瘦瘦,高高的叔叔。”
她说的是晏子,她看到了?
“他是老师的朋友。”
接着我被小鬼呛到了:“老师,你不是说不能单独待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么?”她说得一本正经,我却差点被噎死。
现实报啊,刚刚还拿这条来训她。
还没过一柱香呢,瞬间被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