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调整得极快,快得瑞丝来不及琢磨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莉莉莎见他抬脚往这边走,指尖一颤下意识躲到瑞丝背后。
大约是向来以倔强见人的她的确鲜少表现出畏怯,艾利华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由看向其身前充当着保护者角色的女仆。
瞧屁啊瞧,老娘天姿绝色,要收费的。
于是瑞丝顶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叉腰挺胸凶暴地瞪了回去。
可惜她一时忘记雪莱本尊尚半大不小的,哪可能一下午变出个□的身段来。
史宾塞惨不忍睹地往袖子里游动,白痴啊露馅了!只盼对方先前并不认识这小女仆揭过就算。
艾利华威眸光微闪,似乎真没注意的样子,转而淡淡道:
“日前听说你胃口不好,但早餐还是吃点为佳。”
莉莉莎一缩,吭吭唧唧地:“……我知道,多谢您关心。”
英俊但怎么看怎么不好接近的男人略一颔首,踅身走得潇洒。
“他究竟做啥来的?”瑞丝反应不良,“就为了让你吃饭?”
莉莉莎苦着脸:“我真的不擅长应付他……”
所以那天荒唐过后莉莉莎觉得小心肝几乎抖成一片,跟自己强了人家一样。
现在又怀上孩子,别说求助,她都不敢开口告诉他。
瑞丝啧了声,半晌才道:“其实,除去可能有些不解风情外……嫁给他比嫁给花花公子快乐。”
莉莉莎垂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可怜巴巴的一句话不说,当然瑞丝也没期待她会回应——作为女人,比起适合的总倾向于选择自己喜欢的,在尘埃落定之前,多少存着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绕过喷泉就是中庭,两边种满几欲喷薄出烈焰的刺玫花。
瑞丝脚下一顿,高高扬起眉毛。
史宾塞细声说:“哎呀,缘分哟小玫。”
瑞丝龇牙。
女巫们大都有个掩人耳目的代称,黑蔷薇便属于钟情用代称的那类,不巧瑞丝正相反。
黑刺玫什么的,傻毙了。
甚至惨遭黑蔷薇讥笑:“刺不拉叽的名字,刺不拉叽的手感,你不适合谁适合?刺不拉叽的小鬼。”
而这时候山刺玫才刚刚从野生花列入园艺栽培品种,在纯真高洁的百合及白兰大行其道的年代,那样骄矜自我到不可一世的颜色暂时还难以步入寻常贵族的后花园。
阿米德雅倒是新潮得很,如此奢华一片的刺玫养起来真得花不少功夫,丁点不比百合容易。
莉莉莎嘟嘴酸溜溜的:“真俗气,大红色……”
瑞丝额角刷地绷出一个辉煌的井字筋。史宾塞连忙救场:
“据说那亡国公主特别爱刺玫花……”
一瓢水细细地淌满脸,谈不上透心凉,但瑞丝也发不出火来了。
“怎么啥都跟她扯一脚?擦,老娘可真要去见识见识!”
殊不知某人正媚意满天飞地在小酒馆里献舞追求她男人。
可以的话,雷扬泽亦不想继续呆在原地受对方柔情蜜意的费洛蒙洗礼。
但每进一间陌生酒馆都得遵从那条不成文的小规矩,喝完三杯老板最自傲的烈酒而不倒的人可以指挥输家干任何事。
这还是臭名昭著的蝴蝶会的前身。
西诺倒没趴下,脸色如常而步履歪扭,根本走不出直线。
雷扬泽极少饮酒,更遑论酒量什么的,一杯进去就眼冒金星耳里嗡嗡响了。
结果脸色绯红而步履如常的毫无疑问是身经百战的娜塔莉前公主殿下。
老板看看不停揉眉心的雷扬泽,再看看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娇艳万分的俏姑娘,嘿嘿笑道:
“我家的美酒,不是只有麦啤……好事禁不住多磨啊。”
娜塔莉咬咬唇,好半晌才不舍地摇头:
“他……用这种方式是得不到的。”
最后美丽的舞娘悄悄贴着爱慕的男子轻道:
“求你,看我跳完一支舞。”
雷扬泽无奈,再难过也撑着,尽管他真心觉得她在那儿转来转去转得他头昏目眩。
西诺半醉未醉地调笑:
“你不认为,她很像瑞丝吗?”
一句话,扎得雷扬泽清醒不少。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凝神瞧去。
女子一身神采飞扬的红,热烈、性感、每一分细微的动作都充斥着火一样的独特张力。
“是很像。”雷扬泽清冽的嗓音穿透进西诺脑海,震得他浑身一激灵,什么微醺的慵懒全跑得一干二净。
眨眨眼,西诺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轻易说出了像这个字。
让瑞丝知道铁定得翻天。
但西诺直觉雷扬泽绝对还藏着后话,但愿别真飞来什么幺蛾子。
末了算算时间,三人一起离开酒馆。
娜塔莉随性地抬手擦汗,桃色无边的粉颊惹来嫉羡无数。
“你住哪儿?”
问的自不可能是同在领主府的西诺。
雷扬泽极轻地一顿,“卡蒂的家族旅馆。”微温的低回声线跟女人想象中一般的馥郁醉人。
娜塔莉心跳不已,仍强自镇定地笑道:“有空定去骚扰你,到时可别嫌我烦。”说完也不纠缠,头亦不挑地登上马车走了。
西诺本意是让雷扬泽小小地尴尬尴尬,可不是真要他俩暧昧不清,当下便不太赞同:
“按她的个性,不来找你才奇怪,届时与瑞丝撞见怎么办?”
雷扬泽不语,转身的瞬间眸中泻出一丝深不见底的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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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丝一无所知地翘腿躺在软榻上写信:
“‘我亲爱的那笛’……那笛是谁?”
“妹妹。”年轻的女巫漫不经心地回答。
“啥?妹妹?”莉莉莎一个趔趄,“妹妹?”
“你一定要重复我的话我也没意见,但能不能先把你男人送来的零嘴拿给本小姐解解馋?”
莉莉莎怒道:“你才我男人呢!”说完立刻发觉这话有问题,一拳头擂上去反正打了再说。
“我可不是你男人。”瑞丝坏笑躲开,轻快地掠到桌边提起一个竹制编篮,微露在外边的雪白蕾丝花巾精致又恬然,而里面竟摆满各种糕点小吃,全是府里没的。“哟呵!太有心了!刚说他不解风情呢,这就给华丽丽地自己平反啦。”
莉莉莎脸红得快滴血,嘴巴张张合合憋不出话来。
“我讲真的,李罗兄比李罗弟值得依靠。”瑞丝叹口气,在外稍稍转一圈,满地花边新闻十条里九条跟阿米德雅有关。“当然,你要非李罗弟不可也不是实现不了,我只担心你得不到预期中的幸福。”毕竟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会哭会笑会改变。
“……我不知道。”莉莉莎怔怔地摸摸肚子,“我不知道……”
此前她一直觉得艾利华威是个好人,好到即使自己不擅长应对亦无法讨厌,而现在……
“其实认真想想,应该是他在蝴蝶会上救了我,别人都在看笑话,连阿米德雅——”莉莉莎喉间一哽,泪珠子扑嗽嗽乱掉。
瑞丝满脸血地拿手绢给她一通擦,孕妇啊,忌情绪波动过大好么。
莉莉莎哭完了就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被瑞丝耸去床上补眠,还不忘咕哝:
“妹妹……”
“是、是,有空就告诉你。”瑞丝无奈地许诺,直坐在边上等她睡熟,皱眉观察那似乎又微微隆起些许的腹部低声问道:
“难道艾利华威的蝌蚪有问题?他祖上混着妖魔血统?”
史宾塞滑到近前盘成圈,“没闻出来,艾利华威……应该是人……吧。”
瑞丝怒,“瞧那口气飘移的,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吧!”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又不兼职猎魔。”史宾塞委屈地嘶嘶吐信,“我不过就发现几次他跟阿米德雅前后现身的时间差很微妙罢了!”
但再微妙其间的破绽也不大,史宾塞判断不出他俩是不是在假扮对方。
“假扮……”瑞丝沉思。这之中可能性太多总不至于一一去验证,何况照莉莉莎跟吹气球一样的肚皮来看她实在等不起。
烦死了,瑞丝狂躁地抓脑袋,“传送!传送!我要回旅馆!”
而雷大少究竟知不知道他头绳上的珠子里刻着某种即时到达的传送阵呢?
这个……应该不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