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僙的行为让章杰很是紧张,生怕自己一丁点应对适当而失去了秦晋的信任,但从秦晋的态度看来似乎对李僙的这种行为并不如何在意。但是,他只怕这是秦晋在试探自己,于是态度十分坚决的表示,应当将李僙的这种行为进行曝光,并警示诸皇子,不要打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面对章杰的表态,秦晋沉吟了一阵,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确实,李僙自打在公布了选拔太子的诏书以后,表现的过于难看,甚至于连邀买人心的事都做了出来。
秦晋所了解的自然比章杰多了许多,襄王李僙除了派人打算说服章杰为其妻弟违规添加功劳以外,还给礼部尚书夏元吉送了至少万金财物。好在夏元吉是个有些大局观的人,将此事如实告知了秦晋,并提出将这万金交给神武军充作军饷。
夏元吉面对如此巨额财货而不心动,这一点倒有些出乎秦晋的预料,毕竟这个老头子曾经的官声并不怎么好,现在能够认清楚局势,自然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让秦晋高看了一眼。
至于章杰,李僙居然愚蠢到以为只用几句话就能收买他吗?秦晋暗暗冷笑着,也当真将其认作栎阳县令了,以为只要许之与空头承诺就能成吗?也太小看人了。以秦晋对章杰的了解,此人绝对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冒着破家灭门的风险与田承嗣合作,他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提拔了此人。现在看来,此前对章杰的判断大致并没有差错,敢于告了襄王一状,自然就是纳一份投名状。
于是乎,秦晋接受了这份投名状。
“好了,襄王的事暂且这样,明日秦某就会责令吏部出文警告,让他好自为之,否则……”
接下来的话秦晋虽然没有说,但章杰已经是惊得浑身一颤,他知道若让这位秦大夫雷霆一怒,绝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不过,章杰的心思远不止如此,嗫嚅着道:
“襄王生母裴昭仪与……”
裴昭仪与神武军中的裴敬乃是同宗姐弟,论辈分,襄王还得管裴敬叫一声舅舅,也正是因为此,这个有些不知进退的亲王才如此的嚣张和肆无忌惮,居然把墙角挖到了秦晋的身上。
章杰提醒襄王李僙与裴敬的关系,就是不希望秦晋做出了什么冲动的行为,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将来在怪罪在自己的身上。
秦晋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早就知道李僙与裴敬的关系,这并不是他在意的主要问题,他也相信裴敬一定能分得清其中的轻重缓急,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才能使这些李亨的皇子们本分一点,认清局面。
虽然,秦晋口中不说,可他的目的却是十分明确的,就要是要立一个听话的皇帝,不至于刚刚继位就不自量力的争权夺利。
比起一个争权夺利的皇帝,现在的大唐更需要一个听话的乖乖皇帝。
“裴昭仪那里秦某去说,你在吏部起草公文,若有任何人欲以贿赂达成升官进爵的目的,一律取消其考功封荫的资格!”
“是,末将记下了!”
章杰心里暗暗称赞,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秦大夫所为,如果投鼠忌器,换来的结果只能是差强人意。
交代完正事,秦晋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指着仆役端上来的茶汤道:
“喝茶,喝茶,说了一阵也口干舌燥……”
说着,他自顾自的端起了面前的一碗清茶,掀开盖子,清香扑面,轻轻的押了一口顿觉浑身通透。而在章杰面前的仍旧是时下达官显贵们最爱喝的茶汤,茶砖细细研磨成粉末,再辅以胡椒等作料煮制而成的茶汤。
秦晋碗中的茶香很显然吸引了章杰的注意力,觉得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茶饮,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自然没能逃过秦晋的眼睛,他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头,笑道:
“秦某喝不惯茶汤,只以茶叶嫩芽炒制烘干了,以沸水冲泡,既方便,味道又单纯幽香,也是和了某之心意!”
章杰自觉现在已经是秦晋的心腹,便壮着胆子向秦晋求一碗清茶。
秦晋自是欣然应允,这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如果有人乐得饮清茶,他也愿意推而广之。
很快,仆役又端来了一壶清茶,为章杰满满的斟上。
白底的瓷碗中,淡黄色的茶汤渐渐斟满,在章杰看来简直就是一种别开生面的享受,虽然没了各种香料的佐杂,但只一味清香就使人觉得回归自然本真。
“大夫这种饮茶之法当真是前无古人……”
这倒不是章杰故意恭维,而是实实在在觉得秦晋这种清茶冲泡之法令人有种耳目一新的特意之感。
秦晋笑的很是满意,便道:
“既然你喜欢喝着清茶,秦某这里还有不少,一会命人给你包上一包,回去冲泡了喝!”
“既然如此下吏便却之不恭了!”
章杰嬉笑着致谢,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今日所纳的投名状绝对物超所值。虽然只是一包简简单单的茶叶,但也足以证明了秦晋对自己的信任。
不过,秦晋的谈兴忽然又转了,跳跃性的提及到了杞王李倕的身上。
“现在啊,诸位皇子不仅仅只有一个襄王蠢蠢欲动,为了争得太子之位,都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当真是让人头疼!”
秦晋如此说,更让章杰受宠若惊,在他眼里,秦大夫甚少表露心迹,现在居然如此明显的表示了对诸皇子的焦虑之心,显然就是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章杰也是极尽所能的为秦晋设谋,思忖了一阵便建议道:
“十王宅自打吐蕃兵退了以后就管理的松散,诸位皇子也觉得有机可乘,不如寻个机会,敲山震虎!”
秦晋闻言,还是摇了摇头,对于李亨诸子,他觉得还是不要手段过于强硬,本来现在就有许多人对他不迎回李亨的作法表示质疑,如果再如此明显的打压李亨诸子只会得到更多的非议。
非议秦晋并不害怕,问题是会给他的谋划带来重重阻力,这就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了。
然则,也不能放任几个年长而又身家清白的皇子亲王恣意妄为,委婉的提醒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可如此,弄不好会让朝廷上有所怨言,神武军的处境就会陷于尴尬之中!”
章杰心中却对秦晋的谨慎不以为然,朝廷的官员们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现在神武军在长安城中拥有绝对的权威,根本就没有避孕药一味的在意所谓的舆论。
只要秦晋和神武军死死的掐住这些官员们的命门,敢于跳出来犬吠刺毛的,实属凤毛麟角。不过,既然秦大夫交代了下来,章杰也自有对付的办法,他在地方上做官十几年,这种手段可多得是。
“既然如此,就请大夫放心,下吏一定办的妥妥帖帖!”
离开中军帅堂以后,章杰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吏部官署,命佐吏调来了襄王妻舅的卷宗,他打算详细的研究一番,然后来个杀鸡儆猴。
忽然,一名书令史神神秘秘的进来,见章杰在查阅卷宗,便低着头到了一旁案头处理着前一日未曾处置完毕的公文。
不过,那书令史的脸上表情却一点不落的都看在了章杰的眼睛里,分明是写着有事发生。
“今日发生了何事?”
这些吏部的佐吏们一开始并不瞧得起章杰这个区区县令巴结而蹿升的郎中,但经过他的一番整治以后,所有人这才收起了轻慢之心,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生怕触了霉头。
那书令史显然也是个爱说是非的人物,见章杰起了话头便眉飞色舞道:
“下吏刚刚来的路上瞧了一处热闹戏,郎中可知道李承宏到青龙寺出家了?”
“谁,谁出家了?”
章杰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在刚刚他还和秦晋讨论了如何处置这位吐蕃人所立的傀儡天子,秦晋曾表示对此人宜宽不宜严,处置的办法现在不宜出台,先拖上一阵,等人们心中的怨愤到了一些再说。
他虽然不清楚秦晋因何要善待李承宏,但有一点却把握的十分清楚,那就是紧跟着秦大夫的脚步。
可哪曾想,这才刚刚回到了吏部公堂,就听说了如此荒唐的事情。
“就是李承宏啊,吐蕃人立的那位傀儡天子!”
“当真?不是有人在恶意玩闹?”
那书令史指天赌咒发誓:
“下吏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字半句不实,便教小吏不得好死……”
不过是说个是非,那书令史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让章杰忍不住发笑。但他的脸上却无论如何也显不出笑意。
“马上派人去查实,如果李承宏乃擅自行动,秦大夫一定还不知道!”
“是,下吏明白!”
书令史兴冲冲的走了,今日说是非的小小插曲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位章郎中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而留在公堂上的章杰却觉得,李承宏大张旗鼓到青龙寺出家一事中必然另有蹊跷,否则因何连秦大夫都对此不知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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