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康多思又改变了注意,对国相说道:
“如果就这么拒绝,恐怕米国与何国还会反诬咱们,不如,不如推他们一把,也为康国的百姓做一点牺牲。”
听着康多思的话如此奇怪,国相不禁问道:
‘大王难道要向唐人告密吗?’
除了,告密也没有任何办法将这件坏事变成好事了。
按照国相的想法,粟特诸国百多年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不帮忙也最好不要把事情做绝,如果与近在咫尺的米国生出了无端的仇恨,将来才真是国无宁日呢。
但康多思铁定了心思,不打算与米国一同阴谋对付唐人,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便尝试着说服一直反对的国相。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唐人在那密河筑城,就是存了长久经营河中的心思,灭掉粟特诸国一定是早晚的事情,如果现在不与他们表明立场,将来等待我们的就是国破家亡的下场,别看米国现在闹的欢腾,一旦唐人动手,碾平米国就像踩死一只虫子那么容易!”
既然米国都灭了,就算结了解不开的仇恨,那又如何呢?
在国相看来,大王的想法很不正常,就像一个得了怪病的人,只要提到唐朝就会无原则无底线的恐惧和妥协,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得觉得有一丝安全。
“你去告诉米国的密使,就说我们同意策应……”
夜深如墨,萨末建城门悄悄的打开了,一队骑兵疾驰而出,直奔东面五里处的唐朝兵营。
秦晋尚未休息,就算闲下来也有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和军报等着他处理,周文遇刚刚带回来了关于康多思的一些情报,此人心思油滑,不得不防,但也仅仅是油滑而已,对神武军的威胁并不算大。
秦晋询问周文遇根据什么得出的这种结论,周文遇便笑着说道:“末将只是凭直觉觉得如此,康多思不敢与我天朝做对!”
秦晋笑道:
“但愿你的直觉准确!”
两人正说话间,军吏禀报,康多思连夜求见。
周文遇陡然警觉起来,此人连夜求见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但秦晋却笃定的很,笑着让他坐下,并开玩笑一样的问道:
“你猜猜,康多思连夜赶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难道是城内有叛乱了?”
秦晋摇了摇头。
“莫非,莫非……”
周文遇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性,但每一种到了嘴边又总觉得不太可能,因而就犹豫了起来。
见状,秦晋笑着摆手,让他不要瞎猜了。
“他能连夜赶过来,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这番话出口,周文遇更加奇怪了。
“救了自己一命?”
“对!米国与何国暗中合谋要对神武军不利,打算在大军开拔以后突袭你的营地,他们拉拢康多思,想不到康多思比其他人明智多了,毫不犹豫的就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此次,米何二国之乱平定以后,可以让康多思打前锋,进一步整合粟特各部的势力,这样阻力也能小了不少。”
周文遇讶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丞相是如何得知这许多隐秘的。
神武军的情报系统虽然秘密而发达,可到了这般令人咋舌恐怖的地步也令人难以置信。
诚惶诚恐的进入军帐,周文遇不等康多思说话,便率先问道:
“大王连夜求见,可是为了米国与何国之事?”
“啊?”
康多思大骇,心中惊恐莫名,他与国相的谈话也是小半个时辰前的事情,自己在谈话结束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军营,唐人居然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得知了所有谈话的内容。
惊恐过后,又是一阵庆幸,庆幸自己当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城内驻扎的一千神武军,还有城外的数万大军,随便动一动就能让萨末建城彻底易主。
从此以后,他这个康国之主恐怕也要成为令人所不齿的奴隶了。
在河中生活数十年,他见过太多贵族与国王因为战败成了别人的奴隶,其中的惨状也只有亲历者才能知道个中艰难。
从前,康多思对这种人毫无同情之心,甚至还取笑作乐,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也距离这种惨况只有一步之遥。
“对,对,小人此来,就是打算向丞相汇报,汇报米国与何国的阴谋。他们派人来与小人合谋,但小人早就下决心效忠丞相和大唐,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二心。”
秦晋笑着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很好,也希望你能始终如一。”
“请丞相放心,小人一定不会辜负丞相的期望!”
“具体说说吧,米国人的阴谋是如何的,他们打算怎么对付周使君!”
周文遇现在已经是石国节度使,将来很可能会成为河中都护府的大都护,秦晋称其一声使君也正合适。
被秦晋如此称呼,周文遇倒显得有些不自然,从一个小小的校尉一跃而成封疆大吏,这种变化快到连他自己都犹如在梦中一般。
“米国人打算趁着丞相离开那密水以后,偷袭,偷袭周使君。周使君不敌,不敌之下,丞相大军肯定要回援。然后米国再联合其余各国在半路伏击,妄图,妄图一战而胜……”
整个阴谋计划与秦晋所说的一般无二,周文遇也不禁生出几分冷汗来。他的确对这些粟特人产生了一丝轻视之心,如果康多思忧心暗算自己,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挫败。
但在此之前,丞相就已经通盘掌握了粟特诸国的所有秘密,就好像没有任何人做的任何事能够瞒过他的眼睛一样。
康多思已经彻底被吓傻了,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都了出来,不敢有半分隐瞒,也不敢有半分的谎话。
本来他还存着些小心思,但自从得知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哪里还敢做哪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手段呢?
“为了尽快解决这件小麻烦,看来我要尽快拔营东返了!”
三日后,大军开拔,走的彻彻底底,只留下了周文遇和一千神武军。
诺大的军营空空荡荡,看起来倒有几分荒凉之色。
游离于萨末建城内外的米国密探立即向本国汇报了这种情况。
米符继承所谓的国君之位只有三年,这三年来他经历了大小战斗不下百次,有针对突厥人的,也有针对大食人的,包括盘踞在吐火罗的波斯人。
不论对手是谁,他都没吃过亏,无论多么凶狠的野兽都能从对手身上撕下一块皮肉。
现在,唐人又来了,米符当然不会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之前所以跟着诸位首领去迎接唐朝丞相,也是借机打探一下虚实。经过一番虚与委蛇,虚实也探到了,该联络的盟友也联络完毕,只等着神武军的主力北上离开那密水,就是动手之时。
这个时机没让他等多久就到了,神武军的主力行军速度极快直扑石国而去。他在等,等到神武军离开五十里开外,一切伏兵准备就绪之后,就是动兵之时。
米国的国都距离康国的国都萨末建只有不倒二十里,早上出发中午就能抵达。
米符历来都是随大军先行,沿着那密水一路往西北而下,此时已经可以看到萨末建城墙上飘荡的旗帜了。
据报,萨末建城外的军营里只驻扎了几百人,还有几百人驻扎在城内的节度使府中。
按照与康多的计划,康多思解决城内的神武军驻军,米国的人马则用来对付城外的驻军。
此次米符带了大约有五千人,其余主力大多都派去了伏击大唐丞相将要回援的主力。
在河岸的一处无名高坡上,米符细致的观察了军营中敌人的动向,一切看起来都静悄悄的,与此密探的汇报前别无二样。
米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微笑,都说唐人厉害,在屡屡获胜之后还是犯了大食人一样的毛病,敌人的轻敌大意永远是他最好的同盟。
“唐人这么大意,连哨探都不派出来警戒,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话音刚落,游骑便斩杀了一名隐藏在伏击的康国哨探。
米符责怪麾下的士兵下手太快伤了友军,这些隐蔽的哨探也许是负责与他们通风报信的。
但杀了也就杀了,大不了事后赔偿康国人一些金银和奴隶,只要赔偿的丰厚,也不怕对方有什么不满和抱怨。
再说,康国人当初也没少误伤了米国人,赔偿也不见得有多丰厚。
仔细的观察了地形与敌营的状况以后,米符下令全速前进,争取一次冲锋就攻进神武军的军营,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天黑以后可以进城喝酒吃肉,顺带着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骑在马上如此想着,却突觉耳朵里炸响了一阵阵的闷雷,霎那间腿部传来了钻骨挖心的剧痛,低头看去登时吓的丢了魂魄,只见右腿在膝盖以上的部位被齐齐削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战马受惊,嘶鸣乱跳,米符受伤之下无力控制缰绳,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落地的瞬间,眼前顿时只剩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