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静静地躺着,冷嬷嬷以为她睡着了,也睡意渐浓。
不想,老夫人突然出声,“阿冷,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冷嬷嬷一机灵,赶紧回答,“不就是大小姐使了自己的能力,御了兽吗?”
“你知道?”
“嗯,您让奴婢半夜三更候在门外,奴婢就晓得,大小姐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你说她做得对吗?”
“没什么对不对,哪种选择都有利弊,端看自己要什么。”
谢老夫人一噎,叹了口气,“阿冷,你总有本事戳我肺管子。”
“当年奴婢就说您那法子不行。在他们眼里,您怎么做都是错。”冷嬷嬷用手指了指天。
谁说不是呢?谢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隐忍不是好办法,但那个时候,她不得不这么做。也许,该把事情摊开告诉阿敛?如果知道了实情,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回到钟磬阁,哑仆早已备好热水,长华泡进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柔兆也收拾好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边给长华绞着发,一边好奇地问,“小姐,老夫人怎么一句不问你被绑架的事?”
“因为祖母早已知道。”
“啊?老夫怎么知道的?”
长华笑了笑,“你以为我御狼的能力哪里来的?”
“天哪,老夫人也会?”噢,原本是家族财富,柔兆悄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是的,祖母也会。
正因如此,祖父多年征战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年,祖母指挥的可是一整支兽军。只是,先帝御驾亲征那次,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伤亡惨重。从此,祖母再也没有御过兽,也不允许她使出御兽的能力。
“小姐,我们被绑架的事会不会传出去?”
“呵呵,这事压不住。”
“啊?”
暗箭难防。
也不必防。她正愁怎么解除和太子的婚约,就有人递来了枕头。我的好母亲,我的好表妹,你们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小姐,头发绞好了。我们现下去祠堂吗?”
长华伸了个懒腰,“不去,明晨睡醒再去。祖母既然让我回了房,自然不会苛求我几时去的。”
柔兆吐了吐舌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论心稳神定,还是小姐更胜一筹。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王氏早早起了身。
昨晚自冰巧回来后,她就兴奋地睡不着觉。
冰巧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准保叫长华被绑的事顺顺利利传到二房三房。哼,她倒要看看,等二房三房发难的时候,婆婆还有什么招?这事真要传出去,长华的太子妃之位还能不能保住?同样是谢家的女儿,凭什么长华是太子妃,我女儿当不得?俊华不也是个秀美无比的大家闺秀吗?她一个人越想越深,越想越得意,甚至已经想着要为俊华准备多少抬嫁妆了。
王氏重珠是丞相王随的庶女。外人都说丞相家是耕读之家,只有她知道嫡母有多狠,看着笑嘻嘻的,实则面甜心苦。为了给嫡兄铺路,她有些如花似玉的姐妹,被嫡母许给权贵为妾,表面上给她们选择,要么是权贵之妾,要么嫁个樵夫、农夫,连个秀才都不是,能怎么选?
她嘴笨,拍不了嫡母的马屁,就拼命听话,嫡母叫东不敢往西,嫡母叫西不敢往东,这才保得自己成了谢珖的续弦。
想到谢珖,王氏又爱又恨。当年她晓得自己可以嫁给谢珖为妻,着实高兴了很久。新婚之夜,一见到夫君如此气宇轩昂,又是一番喜悦。
没想到,夫君娶她不过是面子情。每每敷衍了事,等生了儿子谢畦后,就再也不进她院子半步。
下人都说夫君爱他前头的那个妻子,她本来是不信的,后来不得不信。
夫君待她永远不温不火,任何事情从不与她商量,都是事先和婆婆有了决断,最后才通知她。寻常不进她的院子,时常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对着幅画喝闷酒。
有一次,她偷偷溜进书房,想仔细看看那幅画。不想,夫君突然回来,把她赶了出来,从此加强了防守,她再也进不去书房。
惊鸿一瞥,她还是看出画上是个极美的女人,五官和长华像极了,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坐在高大的马背上,英姿飒爽,委实令人着迷。
她顿时明白,夫君的心不在她身上,从此歇了心思,把精力都放在内宅和儿女身上。
说到儿女,她就更生气了。
夫君的长女长华,十分得婆婆和夫君的宠爱,他们防她像防个贼一样,就怕她对长华不好。
既然这样,她若待长华好,不就真活成个笑话了吗。她便可着劲和他们作对,每次惹了长华不高兴,夫君还能进她院子来苛责她一番。
可怜的她,旁人都觉得她日子过得好,有儿有女,夫君争气,婆婆和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苦得像黄连一样。
还好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俊华特别贴心。刚出生时,小小的一个。她抱在怀里,激动得泪流满面。她终于不再孤单,有了依靠。她想,当年她姨娘生她的时候,也一定是这么满心欢喜的。可惜,姨娘是个妾,在嫡母手里熬了几年,早早去了。
大女儿俊华果然没有辜负她,始终乖巧听话,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二女儿仪华,不像她,像婆婆,性子高冷。一天天的吟诗作画,自得其乐。和她不亲,也不远。
小儿子谢畦,自打出生后就抱到婆婆房里养。刚抱走那会儿,她的心就像被剜了般痛。几次和夫君说,她想亲自养儿子,夫君却说,婆婆养小孩很有方法,比她合适。
她怎么就不适合了?不就是养个孩子吗?她也不是没养过,俊华、仪华不都是她养大的?怎么到了儿子就不行了?她搞不懂。
她每天赶场一样去婆婆房里看儿子,十回里头见着三回算好的了。
婆婆不是说孩子在睡觉,就是抱出去晒日头了。长大些,就是跟着老师在学习。再后来,儿子直接从内院搬到外院,由夫君亲自教导了。
她虽然心疼,可完全使不上力。婆婆和夫君把外院管理得像铁桶一样,她连见儿子一面都难。
这几年,她能和儿子见面说几句话的,大概也就是年节时分了。儿子见了她,也没什么话,就是几句普通的问安。
她莫名地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长华的身上,长华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出众,越长越有才华,她就越瞧着她不顺眼。
这次,长华被绑的事刚传到家里,她就晓得了。
婆婆悄无声息地派出大半的家丁护卫去寻找,还是被她知晓了。
表小姐葆琴身边的流云,向来与冰巧交好,悄悄一打听,流云全说了出来。
她当即去婆婆房里讨主意,被婆婆痛责一番。哼,她使不上力,就叫二房三房来使。她就不信,一个未出嫁的小丫头片子,还搞不定了,是太子妃也没用,太子妃也越不过礼法去。再说了,这件事发生后,长华的太子妃之位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娘,你干么这么早叫醒我呀?”俊华和仪华结伴而来,俊华一踏进门就抱怨,软塔塔地斜在贵妃椅上。仪华不声不响作了个辑就坐旁边吃茶。
“这不是要给你们祖母问安吗?早去早回,你妹妹还能多画几幅画。”
仪华抬头看了眼王氏,没作声,继续低头吃茶。
王氏今天高兴得有点离谱了,仪华虽然觉得奇怪,但到底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再奇怪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俊华还在抱怨天气太冷,起得太早,手脚都冻僵了。王氏又马不停蹄地叫小丫头子准备手炉。
一顿忙下来,二房三房终于有了响动。
松乐堂里的百年老松,像挺立的宝塔,守卫着谢家。
谢老夫人刚刚用过早膳,小丫头松橘就来报,“老夫人,三老太太、二爷、二太太来了。”
来了。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把人让进来。
小松橘才走到门口,门外,二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大伯娘,长华是你的孙女儿,俭华、倩华、仁华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