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华吃惊地看着葆琴,眼里的悲痛怎么都藏不住,“葆琴?你说,我害你?”
葆琴嗫嚅着说不出话。
药,是她下的。
酒,是她递给阿姐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长华没事,自己却四肢绵软地倒下,任由丫头扶到厢房。
长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任凭眼泪无声地从腮边滑落。
任谁见了,都心疼无比。
“葆琴,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喝了酒,出来走走,散散酒气,走到凉亭时,侯姑娘好心,叫人领我去厢房,她自己回了帐篷。
等领路的丫头来时,我酒气已散,你酒劲上来了,我就让丫头扶你去了厢房。你说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
长华一字一句复述着当时的情况,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侯婉盈心思动得快,嘤嘤嘤哭着说,“谢小姐说的是,我回了帐篷,后头的事就不晓得了,但谢小姐隔了好久才回到帐篷……唔唔唔,我若晚些时候再更衣,那该有多好,也不会被人陷害,遭了这场罪。”
众人心里一惊,是的,谢长华也是才艺表演近半的时候才回来的。
难道?
“谢小姐晚归,是为救治我的球球,”长公主诚恳地说,“谢小姐,我还欠你一句道谢的话。”
长华眼泪汪汪,扯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长公主说哪里话,能够救助球球,是我的福气。”
哦,原来,谢家小姐是另有奇缘。
长华再次开口,“葆琴,我是御赐的未来太子妃,难道,难道,我害你,给自己添堵吗?”长华努力克制着悲伤,痛苦万分又强作镇定地反问。
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是啊!长华是未来太子妃,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裂,葆琴目瞪口呆地看着长华,阿姐,阿姐,她原来不想做这太子妃?
葆琴苦笑一声,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别人弃之如敝履的。
阿姐什么都明白,她,利用了自己。
她根本就是想摆脱太子,又不想背上骂名,让谢家被人指指点点。
从被绑架开始,到承恩公门前的小青蛇,到今天的青蛇伴舞,鸟雀共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姐的谋划,目的就是让别人以为,有异能的是她霍葆琴,能御兽的是她,她才是真正的谢家传人。
她的手悄悄地摸上了身侧的金丝绣双飞燕荷包。
难怪,她这么容易就偷换了两个荷包里的东西。
恐怕,这也是阿姐早就安排好的。
就等着她下手呢,钟磬院里的小丫头留不得了。
更气人的是,她竟然,不能揭穿阿姐。
因为,她需要这能力。
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只有这能力能让她顺利地进入东宫。
丑闻,需要异能来掩盖。
太子的事,怕也是阿姐的谋划吧。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无力地垂下手,不再做任何徒劳的解释与挣扎。
她现下百口莫辩。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觊觎的是太子妃之位。
但现在,她可能是被一顶小桥抬进东宫。
她不甘心。
凭什么?
她也是谢家的孩子,凭什么阿姐可以成为高人一等的太子妃,她却只能……
寒风无情地侵袭着身体,冷透心肺。
这时,太子终于彻底清醒,看着眼前的乱象,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朝长公主行了一礼,“皇姐,弟弟失礼了,是否能……”
话说一半留一半,长公主已经明白的意思,当下就让齐嬷嬷送客。
正当众人缓步走出长公府的时候,突然有下人飞快地跑来禀报。
“长公主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齐嬷嬷心下一慌,又出事了?这一桩接着一桩的,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委实有些承受不住。
刚开开口训斥,下人惊慌失措地说,“太子,太子,不,不,不,是,废,太子,废太子,废太子到陛下跟前哭宫了!”
太极殿。
废太子脸色颓废地窝在滑椅上,手里抱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倒酒。
脚边跪着个小太监,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先帝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您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委屈啊!”
小太监哭一句,转头看一眼废太子,见废太子丝毫没有喊停的迹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哭。
“先帝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你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委屈啊!”
弘道帝额角突突地跳。
暗地里再怎么折腾都可以,放到明面上,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坠马后除了年节,从不进宫的废太子,今天怎么突然到宫里来哭先帝了?
他强压着不耐烦的性子,好声好气地问,“废太子,这是何故啊?”
废太子继续倒着嘴里的酒,一言不发。
小太监一瞧,立即扯高喉咙吼,“先帝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你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委屈啊!”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弘道帝阴沉着脸,怒火上涌,当他的太极殿是坟场吗?
“啪”弘道帝气得额边青筋突起,怒吼,“闭嘴,有事说事。”
小太监吓得一收声,又偷偷瞧了眼废太子,见对方还是坐着一动不动,于是拼着小命不要,扯开喉咙大喊,“先帝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你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委屈啊!”
几次三番痛哭先帝,弘道帝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委顿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说,“贤弟,有什么话,你就明白说出来,否则,朕怎么替你做主?”
废太子一听这话,抬了抬眼皮,瞧了眼小太监。
小太监得令,立时跪正身子,恭敬地磕头,朗声说道,“陛下,弟自受伤以来,受陛下多方照料,这份情义自是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顿了顿,小太监继续高声说,“只是,陛下,有人借您的善,对弟犯下了涛天的祸事,若弟再不来哭一哭,怕是要被人踩进泥里了。”
说完,又干嚎一嗓子,一边嚎一边偷眼看着弘道帝,在陛下耐心用尽前开口,“有人想把名声有污的未来太子妃,塞给我这个双腿残废的人,还说什么名声有污配双腿残废,可不是正好?
先帝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你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委屈啊!”
弘道帝气怒攻心。
这话怎么传出去的?
当日,不过是皇贵妃的一句戏称,他只是听了听,还没最后决定,是谁把这话传了出去?
弘道帝压住心火,他这皇帝做得真够憋屈的。
看着坐在滑椅上,一口一口喝着酒的废太子,心里瞬间涌上一股烦躁情绪。
“贤弟,没有的事,你且安心,朕不会不顾念兄弟之情。
这件事,朕会查清楚,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小太监摸了把眼泪,再磕个头,“多谢陛下,弟告退了,以后有事再来拜见您和先帝。”
说完起身推着废太子,出了太极殿。
还来?弘道帝怒极。
他恨不能吩咐胡徒,今后不得让废太子入宫。
话到嘴边,生生咽下。
他是明君,是贤帝,怎可不让自家弟弟入宫?
哼,秋后的蚂蚱,朕看你还能蹦跶几日,暂且容你些时日。
他阴沉着脸,神色莫名地看着废太子离开的方向。
弘道帝没有找胡徒,胡徒却白着张脸,脚下一个趔趄,跑进来禀报。
“陛下,梅花宴,出大事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