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立刻躺下,几息间呼吸便弱了许多。
长华和冷嬷嬷出门迎接弘道帝。
才跨出院门,隐约看到两个黑影。
长华和冷嬷嬷正待行礼,只听一个黑影暗哑着声音说,“不必多礼。”
说话的是弘道帝,长华恭敬地屈膝一礼。
进屋后,胡徒替弘道帝解了黑袍。
弘道帝立刻上前几步,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正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人极瘦弱苍白。
弘道帝心急,“夫人可还安好?”
长华上前一步回话,“不太好,大夫说有可能再起不了身。”
弘道帝微微皱眉,“胡徒,明日叫太医来诊治,要什么药材,开了方后你亲自送来。”
长华立刻行礼谢恩。
弘道帝摆摆手,“夫人可能醒来说话?”
长华犹豫了一下,说,“妾试试!”
于是,上前坐在床榻上,轻轻地摇着谢老夫人,“祖母,祖母,醒醒,陛下来了。”
谢老夫人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阿敛啊,谁来了?”
“陛下来了。”
“啊?陛下来了?快请陛下坐呀。”谢老夫挣扎着起身,又一个倒仰跌倒在床榻上。
长华见了,眼泪腾地就冒了出来,心疼地扶起谢老夫人,“祖母,您慢些。”
冷嬷嬷也上前,帮着长华扶起谢老夫人,往她身后加了靠垫。
弘道帝见谢老夫人的样子,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夫人,可还好?”
“好,好,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妇慌恐!”谢老夫人眼里含着泪,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弘道帝犹豫了一瞬,长华立刻带着冷嬷嬷往外退。
不想被弘道帝拦住了,“朕为太子的事而来,没什么不可说的。”
弘道帝略带紧张地看着谢老夫人,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地说,“夫人,太子的腿骨莫名失踪,朕特来相询,谁有此能力做下此事?”
谢老夫人大惊,急切地问,“腿上可有伤口?”
弘道帝摇头,“无有,双腿完好,腿骨尽失。”
一听到这话,谢老夫人脸色顿时更为苍白,目眦欲裂,呼吸也变得沉重。
不过转瞬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萎靡,更加没有神采。
整个松乐堂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谢老夫人沉而浊的呼吸声。
见谢老夫人久久不语,弘道帝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良久,谢老夫人暗哑着嗓子说,“陛下,太子的腿骨怕是寻不回来了。”
谢老夫人的话犹如当头一棒,震毁了弘道帝最后一丝希望。
他身子恍了恍,一丝血迹从嘴角悄悄地渗了出来。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他绝望地再次确定。
谢老夫人艰难地摇头,“世间有一种狐狸,能化人形,变幻莫测,终身只认一主。谁得罪了他,他便是历经千山成水也要报复回去。
这种狐狸有一个最大的本事,能呼风唤雨,伤人于无形。
被卷入大风大雨的人,身上某处骨头会莫名消失。
有些人是腿,有些人的手。
还有些人更可怕,直接没了胸骨,没了胸骨的人一点经不得折腾,一个不好心肺便受损,再也救不得。”
“夫人,若寻到此种狐狸,可还有救?”
谢老夫人沉吟着,半晌后艰难地摇头,“……无……救!因为伤人骨的不是狐狸,而是狐狸驾驭的风。那风,伤人于无形,吹到哪里,哪里的骨头便碎成了粉末,无处可寻。”
“碎成粉末,无处可寻”八字一出,弘道帝一口血喷涌而出。
“陛下,”胡徒目眦欲裂,立刻扶弘道帝坐下。
长华和冷嬷嬷腾地跪下。
弘道帝软倒在椅子上,满脸是绝望的灰败色。
太子,没救了!
悲从中来,一行苦涩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谢老夫人焦急地说,“陛下,保重身子啊!”
弘道帝满脸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谢老夫人哽咽地问,“陛下,妾身问一句不该问的,寻常人很难遇到那狐狸,太子怎么会得罪此种灵物?”
怎么得罪?
弘道帝百思不得其解,他无力地摇头。
倒是胡徒接了话,“夫人,太子根本没有得罪过啊。这次秋狩,太子也没猎到狐狸。”
弘道帝皱紧眉头,秋狩时,太子也就在言语上得罪过媚昭仪。
媚昭仪?
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媚骨天成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狐?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他摇摇头,只是巧合罢了。
可能是太子狩猎时,不知不觉地遇到这种灵狐。
谢老夫人满脸愧疚,“陛下,听说大霍氏做下令人不耻的事,哎,臣妇当年拼了命阻止她入东宫,便是怕她……”
弘道帝心中劈过一道惊雷,对了,霍葆琴有御兽之能。
很有可能,她明着叫人放青蛇入马耳,伤了马脑,让太子坠了马。
实则暗里指使灵狐二次下手,重创了太子。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谢老夫人不忘宽慰弘道帝,“陛下,您福泽深厚,自有天佑,太子虽然遭遇劫难,好在大霍氏已有身孕,若产下小皇子,大庆后继有人,臣妇便死而无憾了。”
谢老夫人说完便低低地啜泣起来。
弘道帝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霍葆琴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皇子。
太子出事,她的儿子就成了大庆唯一的继承人,日后她能靠着儿子一步步回到权力的巅峰。
这么一想,弘道帝眼前豁然开朗,果然还是霍葆琴做的恶。
弘道帝恨得牙痒痒,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毒妇。
望着弘道帝踉踉跄跄的背影,谢老夫人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场斗法,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长华和冷嬷嬷送弘道帝出了门,黑色马车向前滑进了暗夜后,两人返身回到了松乐堂。
松乐堂里,谢老夫人哪里还有刚才病重的模样。
“陛下着急了。”谢老夫人说。
如何能不着急?
太子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陛下定然会雨露均沾,再不会独宠一人。”长华说。
谢老夫人深以为然,“媚昭仪到时会如何表现,老身很是期待。”
后宫,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前朝亦然。
自古前朝与后宫休戚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冷嬷嬷说,“陛下怕是会瞒住太子的伤。”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如何瞒得住?自有人会揭露真相。”
比如,虎视眈眈了十多年的梁王,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谢老夫人突然严肃起来,语气无奈,“阿敛,葆琴有错,也怪我没有教好她,若可以的话保她一命,……毕竟她是你姑母唯一的孩子。”
长华握住谢老夫人的手,淡然地说了声“好”。
前世祖母走的早,以为只是太子害的他们,更不知道后来霍葆琴还害死了她。
祖母放心,我定会让霍葆琴留着口气,活着承接所有的痛苦。
是夜,太子东宫的地牢里,太子妃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