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喜房终于静了下来,盛装的二人端坐在床边,崔容时仿佛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清了清嗓子,贴心的说道:“累了一天,我帮你把凤冠卸下来吧。”
赵晚晴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崔容时,原来清俊的面容染上红色也是能醉人的。
她突然起了狭促的心思,想看看状元郎手忙脚乱的样子,于是到嘴边拒绝的话不自觉的消散了。
“劳烦,不过今日的凤冠可能不太好摘。”
崔容时俯身,眼里带着笑意,“好不好摘,试试就知道了。”
今科状元一向擅长于细微处庖丁解牛,他仔细的打量起凤冠,区区卸冠总不能比策论还难。
只见赵晚晴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严丝合缝的扣以凤冠,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
随着视线下移,霞帔之下是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拦腰束以祥云刺绣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玲珑巧致的腰身。
两人越贴越近,崔容时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一下一下吐在赵晚晴的耳侧,激的她身体轻颤,耳朵也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女孩红唇皓齿,紧抿的唇角好似盛开的牡丹花瓣,华贵又娇媚,无处不惹人爱。
屋内温度太高,有点口干舌燥,崔容时深觉自己大意了,轻敌了,眼前有玲珑曲线,鼻端有芳香缭绕,素来清醒的头脑也搅成一团,哪里还能认真观察头饰。一顿上下比划,还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看着手足无措的新郎官,赵晚晴笑出了声,一天的紧张好像都缓解了。
崔容时也跟着笑了,小舅子说的对,再聪明的女孩也喜欢男人犯傻,无论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
“如今才知道我手笨,还是让立夏和白露给你卸妆吧,我让谢筠准备了饭菜,待梳洗好了我们一起用一点好吗?”
赵晚晴自然是愿意的,刚才他靠近的时候,自己紧张的手心都在出汗,此时只想换下繁重的婚礼行头,好好放松放松。
崔容时率先走出了房间,在门口交代立夏和白露:“夫人已经倦了,你们一会进去帮她梳洗更衣,天凉了,不要洗的太久。凤冠太沉了,头部也需要舒缓一下,要不明天该酸痛了。”
立夏和白露相视一笑,新姑爷虽然面上不苟言笑,但耳尖都红了,看来也是害羞的。这样事无巨细的安排,可见对郡主的上心。
待崔容时独自在隔壁屋沐浴时,才敢放任自己的思绪慢慢回想,刚刚说出夫人二字时,唇齿是酥麻的,心是雀跃的。他这辈子做过最不君子的事,就是趁着赵晚晴危难求亲,虽然当时于她是无奈之举,但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愿意的。
慢慢来,人已经在身边了,徐徐图之就好。
考虑到女孩子沐浴流程都比较复杂,崔容时较平日故意洗的时间长一些,深怕回房早了她会觉得不自在。
谢笙看着面上云淡风轻的主子,心下知道少爷今日是欢喜的,大婚之前就反反复复的确认流程,连日常就餐、梳洗、四季衣物、首饰都事无巨细的安排好了,好像心里早就演习过千遍万遍,不允许一点瑕疵存在。
听到下人汇报夫人已经梳洗妥当后,崔容时再度迈入喜房。
赵晚晴正穿着寝衣坐在梳妆台前让立夏烘干头发,秀气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应该是困极睡着了。
崔容时接过立夏手中烘头发的鎏金球,从发根慢慢烫到发尾,缎子一样浓密的黑发垂在双肩上,镜子里的女孩面不着粉黛,乌发配雪面,当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确认好头发完全干了后,崔容时将鎏金球交给立夏,十指张驰有度的按摩着她的头部。
赵晚晴朦胧间觉得今日立夏按摩的力度微重,但也舒解了紧绷的头皮,让她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闭目了半晌,她终于强打精神睁开眼睛。
铜镜里,崔容时正在低头专注的为她按摩,赵晚晴不确定这是真实还是梦境,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崔容时看着刚睡醒的女孩,神情里夹着一丝慵懒、一丝茫然、一丝惊讶,说不出的可爱。
“醒了吧。饭已经备好了,来用餐啊。”
赵晚晴还未习惯这样的亲昵,只能强装镇定,点头说好。
她将头发盘成发髻,松插一根玉钗,看镜子里的自己稍微妥当了些,才移步到餐桌。
崔容时让丫鬟和小厮都退下,亲自盛了一碗白粥,吹了吹热气,送到赵晚晴面前。
赵晚晴本就一天未怎么用餐,刚刚又饮了一杯合卺酒,胃里有一种灼烧的痛感,确实需要吃一些。清新的米香扑面而来,瞬间打开了她的味蕾。
桌上主食有灌汤包、汤饼、蒸饼,主菜是炙鸡、炖羊、酒蒸鲥鱼、辣瓜儿、脂麻辣菜,汤羹有蟹酿橙、江瑶清羹,糕点精致的摆着樱桃煎、栗糕、蜜糕。
赵晚晴细看,这些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连辣食都有,安郡王府的厨子是被崔二少爷收买了吗?
赵青宸:被收买的人可能是我......
笑容满面的新郎官看着女孩一口一口细细的咀嚼,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的,心中的缺口终于在此刻圆满了。
果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提前了解她的饮食习惯是对的,小舅子还说吃好了的赵晚晴格外好说话,看来都是对的。
赵青宸这一天打了两个喷嚏,暗想是不是姐姐想我了?
赵晚晴见崔容时不停的给他布菜,不好意思的说:“你也吃点啊,这个鲥鱼肉质细腻、肥美可口,你尝尝。”
崔容时从善如流的吃起来,“确实肥美可口,秀色可餐。”
赵晚晴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两人吃好后,丫鬟们撤下了吃食。
赵晚晴觉得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对面的人视线太过炙热,好像隔着衣服都能灼伤她。
崔容时见女孩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 暗暗叹了口气,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
他牵起赵晚晴的手,带她走到床边,以不容拒绝的力量拉着她坐下,低头垂眸,一字一顿地说:“晚晴,我心悦你。”
赵晚晴惊得凤目圆瞪,这个告白太直接了,红烛下的崔容时也显得格外的危险。
崔容时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继续说道:“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们的名字永远能写在一起,生则同衾,死则共穴。以前的我总以为能坦然面对世上的荣辱浮沉,但今日牵起你手中的红绸时,竟控制不住方寸大乱的自己。”
他执起赵晚晴的手放在胸口,“你看它一直在躁动,它愿为你等待,也愿为你疯狂,却唯独不愿你有半点委屈。我不会难为你,也不会勉强你,在你真心愿意之前,你只是赵晚晴,不用为任何人、任何事而难为情。”
感觉两人的情感段位差距巨大,赵晚晴突然想找点麻烦了,“如果永远不愿意呢?”
这是他不敢面对的答案,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赌局,赌赢了得偿所愿,赌输了满盘皆空。
“我虽然不敢称君子,却也不会做小人,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好吗?赵晚晴不知道,所有的不确定都让时间来给答案吧。
“好。”
得到答案的崔容时笑了,眼瞳里闪烁着星光,眉角更添了一分魅色,故作轻松的说:“新婚一个月分房睡不好,我先睡在主屋?”
“天冷了,地上凉,要不你上来睡?”
男色误人,赵晚晴问完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