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召集玉清筑所有的丫鬟、仆妇在正房门前集合,等待二夫人接见。
崔府的丫鬟小厮对新来的夫人都很好奇,只听说长乐郡主体弱,二少爷为了还安郡王府人情,在官家面前求娶的郡主,入府的第一天就要见所有的仆从,看来是要立威的。
赵晚晴不急于安排事务,让立夏搬来两个凳子,与崔容时共同坐在门口帘子后面听下人们讨论。
院内婢仆自然分为两派,一派是赵晚晴带过来的人,管事的是陆氏的得力账房李瑞,其媳妇李大娘也一并陪嫁,其余大丫鬟、二等丫鬟、粗使丫鬟都按照郡主等级配齐。另一派是院子里的原有班底,为首的是房嬷嬷和周嬷嬷,其余均为小厮和三等丫鬟。
房嬷嬷原是崔夫人身边的老人,在所有仆妇里面属于资历最高的,此时等了一会便有些不耐烦了,小声说道:“二夫人刚来就让我们站在这立规矩,恐怕不合情理吧。”
身边几个小厮和丫鬟附和道:“是呀,二爷规矩虽然严格,也没说让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等着的。”
一个长相端正、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小丫鬟愤愤的说:“二夫人是郡主,哪会体谅我们这些下人,听说很多家的贵女都不把下人当人看。”
李大娘一听不愿意了,但自家丈夫还没说话,她也不能太过争执,只是解释道:“我们二夫人素来知书达理,体恤下人,最是心慈的主子,既然让大家等就必然有等的道理。”
桃花眼的小丫鬟嗤笑,“我娘在老夫人处当值,各家夫人、小姐可从来没有过这样排场,看来人家郡主根本没把崔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赵晚晴看向立夏,“这个小丫鬟娘是谁,负责哪块?”
立夏最擅长打探小道消息,昨晚趁院里下人们喝酒听了不少门门道道。
“小姐,这个小丫头叫韵儿,今年十二岁,家生子,她娘是老夫人身边负责采买针线的婆子。”
赵晚晴冲着崔容时笑了笑,还说身边都是粗使丫鬟,老夫人身旁有脸有面的婆子都把女儿送过来做三等丫鬟,为了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崔容时是当真没注意过,这些丫鬟在他看来都不如书房的砚台好看,即使是她们花尽心思的描眉画黛,在他看来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谢笙一看自家主子皱眉了,顿觉不妙,这回八成有人要遭殃了。
房嬷嬷见有人声援,底气也足了,“进了崔家就要守崔家的规矩,崔大夫人最是懂礼,常要求我们戒骄戒躁,年轻人还是要俯下身子,多学习。”
有人打了冲锋阵,后面窃窃私语的人就越来越多了,院子里不一会就乱成一团。
赵晚晴见众人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谁黑谁白也有了分辨,就让白露把帘子拉开。
所有人见二爷和二夫人居然在帘子后面听着,顿时明白这是要引蛇出洞,下一步就是杀鸡儆猴了。不少人慌了神,纷纷回忆刚才有没有说错话,房嬷嬷的冷汗也流了下来。
赵晚晴首先问向李瑞:“李瑞,刚刚众人在讨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瑞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禀二夫人,主子还未发话,没有下人说话的道理。妄议主子是非,是为不忠。心怀怨愤,是为不仁。假作恭顺,是为不义。李瑞虽未上过学,却也懂得忠孝仁义的道理。”
崔容时明白赵晚晴这是借力打力,但一个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安郡王府家风严正,看来玉清筑有必要重新整顿了。
赵晚晴又问向房嬷嬷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第四排的小丫头,刚刚所有人都在讨论,你为什么不说话?”
“回禀二夫人,我是新入府的丫鬟,入府时受过嬷嬷教导,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我也不清楚什么是不该说的,怎敢乱说。”
赵晚晴看向房嬷嬷,“嬷嬷你是崔府老人,口口声声说着规矩,怎么连刚入府小丫鬟都知道的规矩都忘了,你担的是玉清筑管事之责,律人者先律己,你可知错?”
房嬷嬷知道今日托大了,赶紧跪下,“老奴年纪大,老糊涂了,知错了,愿听二妇人责罚。”
“既然嬷嬷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休养休息了,白露,你去请个大夫,院子里的老人哪里不适都要照顾到。”
“是,二夫人。”
赵晚晴又问向韵儿:“听闻你娘是老夫人身边掌握针线采买的婆子,也是府里体面的掌事,你既提到各家夫人、小姐,可见是有眼界的,这玉清筑庙小,恐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你走的谁的门路来就原路回去吧。”
韵儿吓的腿都软了,跌坐地上,娘花了半年的月钱托人让她进的二少爷院子,当然是存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如今被二夫人说破了,哪还有人敢再要她。
“二夫人,韵儿错了,韵儿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崔容时眼神凛冽地斥了一声:“放肆!主子面前也敢称韵儿,哪来的规矩。谢筠,将她拖下去。”
“是,二爷。”谢筠随即将人直接拖走,只留下一声声哭喊声回荡在走廊。
赵晚晴知道崔容时在为她树威,紧接着说道:“今日让大家来,是因为一等、二等丫鬟还有空缺,需再选拔一些人。但现在院内人心不齐,即使是选出来也担不起重用,那就先空着,以留后看。”
大家见本来是一件好事,让这些多事的人给搅和了,不禁心里都埋怨起房妈妈,以后自然也不会再给她脸面了。
“诸位既然都讲规矩,那我作为二夫人也给大家提五个规矩,望大家入脑入心。”
白露拿过笔,赵晚晴大开大合的写下五条院规:
第一条,不得随意出入主子的卧室和书房。
第二条,当值要尽忠职守,不得有命不从。
第三条,不得寻衅滋事。
第四条,不得妄议主子。
第五条,不得随意到他人院子。
赵晚晴见白露给所有人传阅完了新制度,又问向新入府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颇为机灵,立即跪下说:“回二夫人,爹娘去得早,只给我起了小名宝丫头,恳请少夫人赐名。”
“我身边的丫鬟都是以节气命名,天冷了,你便叫冬至吧。”
“谢二夫人赐名。”
“今日起你就留在内院,负责庭院的打扫,有任何问题找立夏就可以。”
内院的丫鬟能与主子朝夕相处,得到提升的机会也更大,冬至再次叩谢。
崔容时见赵晚晴说的差不多了,从谢笙手中拿过一个木盒交给了赵晚晴。
“夫人,这是玉清筑所有人的卖身契,今日交给你,以后院内一应事务均由你做主。”
掌管了卖身契,就是掌管了这些人前途和命运,哪还有人敢再质疑二夫人的决定。
“卖身契是死的,倘若你们表现的好,我可以给你们白身,以后你们的孩子能做自己的主子,也能读书、考取功名,就看你们怎么做了。”
所有丫鬟、小厮都不敢置信,哪有主子愿意给他们赎身,闻所未闻。
李瑞上前一步说道:“我在安郡王府不过是一个外院打扫的小厮,幸得王爷和王妃看重,委以重任。来崔府时,二夫人就已经赏了我自由身,我的儿子能够去私塾念书,不低人一等。只要是忠心做事的,二夫人必不负大家。”
“二夫人原来是这样的人,太好了”、“我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也愿意”......
门口拐角处站着一位先生,见赵晚晴一敲一打,恩威并施,很快笼络了人心,摇着扇子频频点头,容时这个媳妇娶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