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知深施一礼,把崔玉珍放到地上。家国之恨无处不激荡,上马对着厮杀最激烈之处冲去。
那里摇晃着益王的王旗。
“玉珍?你醒醒。”上官夫人闻讯过来,抱着血污的身子痛哭。
楚芊眠也落泪,崔玉珍的情意纯洁无瑕。
稷哥慌了,送上他的小帕子:“姐姐别哭,是稷哥说的不够神气吗?”一语勾出楚芊眠的离愁。
今天不分开,明天不分开,姐弟迟早有分开的一天:“稷哥,你说的很好,你本就是太子啊。”
“我是稷哥,怎么会是太子?”稷哥小脑海里,这话是哥哥姐姐要他说的。
跟姐姐让他说,让难民种地是一样的模式。
战场如火如荼,稷哥又小,徐徐说话不方便,楚芊眠把他搂紧到怀里不再说。
稷哥松一口气,依在姐姐怀里重新有笑容。
天到中午,刀豆疑惑:“姑娘晚吃也可以将就,太子殿下的午饭呢?”
上路以后,楚芊眠吃大锅灶,太子由三掌柜包办。刀豆来到三掌柜车旁,见到从掌柜到伙计,都在哆嗦。
反复一句话:“太子,是太子?”
刀豆呼气:“三掌柜三娘子,太子要吃饭,烧好了再哆嗦吧。”
三掌柜边抖边指炉灶。
今天幸好是汤和蒸菜,早就在炉子上,不然三掌柜的是做不了。
刀豆取出来,是放解暑药材的排骨清汤,还有蒸山药这些,和一笼小馒头。
把菜带回来,见平时按时来到的铁标和花小五也得现找。
花小五抱着树不肯挪身子:“我不去,姐丈总说我爱吵闹,除去标哥儿,太子不会喜欢我。”
顽劣的花小五并不是心里真的没数。
铁标木着小脸儿:“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冲撞太子的地方。”
刀豆一乐:“可稷哥等你们,见不到就不吃饭,怎么办?”花小五和铁标一挺胸脯,雄纠纠去了。
“标表哥,小五姐姐,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就让我吃光光了。”稷哥见到他们和平时一样高兴。
铁标和花小五彻底放松:“原来还是稷哥啊。”
吃饭的时候,稷哥道:“姐姐让我扮太子,可我扮完了姐姐很伤心,我以后不扮了。”
铁标和花小五异口同声:“可你就是太子殿下啊,长辈们都说了。”很心有灵犀:“如果以前有冲撞你的地方,殿下别怪我们。”
稷哥嘟起嘴:“我不喜欢你们了,我是稷哥。”
“好吧,你是稷哥。”铁标、花小五重觉得开心。
稷哥给他们分吃的:“标哥儿表哥一块排骨,小五姐姐两块……。”花小五咧开嘴儿:“还是稷哥真好。”
楚芊眠等人在吃准备好的干粮。
三掌柜一开始为她、楚云期等人准备饭菜,楚芊眠说太累了,只照应三个孩子就成。
这就别人吃什么,楚芊眠吃什么。
吃完,楚芊眠继续督战。
四下里杀声可遮天地,半天后收复最近的城,益王驻扎的那个,楚行剑楚行斧奉命肃清城中。一天以后,吕三掌柜夫妻依然哆嗦,楚芊眠带着稷哥入住城中。
三天以后,上官国舅父子带着崔柔妃回来。
“请太子出来受官员参拜。”
太子在楚芊眠怀里老大不高兴。
自从都说稷哥是太子,稷哥觉得天也变地也变。他最喜爱的三掌柜三娘子见到他就生惧怕那种,标哥儿表哥和小五姐姐大变样,就是姐姐也变了。
楚芊眠对太子的敬重不明显,但让从小抚养的稷哥看出来。
国舅来请:“殿下,官员们都等着呢。”
太子瞅瞅他,当初不喜欢这舅舅的年纪,并不记事,但潜意识里还存。这会儿不知勾起潜意识还是现生出来的不高兴,太子埋头到楚芊眠怀里,把个胖屁股对着他。
习惯性的扭一扭。
西宁王也来请,忍不住悄笑。
上官国舅就势让他上前:“殿下在你家住的日子久,你说几句。”
太子闻声回头,比划下两个舅舅,对西宁王热烈的道:“舅舅,难道你不喜欢稷哥了吗?稷哥是稷哥啊。”
西宁王跪下来,满面带笑:“殿下,臣不敢当。但容臣说句,您是殿下啊。官员们都等着呢,请出去受礼。”
上官国舅道:“京里您的亲娘还盼着呢。”
对六周岁孩子说一本正经的话,而且他从没有听过,结果是稷哥大叫:“娘,娘,你快来啊。”
楚云期夫妻出现,稷哥抽抽噎噎:“他们不让我回家!”
真不知道他小心眼子里,是怎么出来的这一句。把楚云期夫妻心疼坏,但说的也是:“稷哥,你是太子啊。”
楚芊眠倒是想哄稷哥扮太子,但她是民女,避免以后有人挑眼儿,只能不说。
上官知的天不怕地不怕,这就显出来。他微笑道:“稷哥,你最会扮威风?”
好哄几句,稷哥不情愿的答应,但要姐姐抱他出去。
楚云期推辞几句,上官国舅却正有此意。
抚养太子长大,楚芊眠是上官家的大恩人。上官国舅对楚云期深深施礼:“楚姑娘也应当出去受礼。”
楚云期本就认为国舅枭雄,见他看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不摆公公架子。而且事实上说,女儿应当受礼。反过来劝女儿:“太子受礼最重要。”
楚芊眠也觉得是这样,不过从她避嫌的角度上,她应该有回避举动。
稷哥的底气是姐姐,楚芊眠的底气是父母。父亲发话,她抱着稷哥出来。
官员们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上官国舅再次领先:“抚养太子,功莫大焉,楚姑娘当受一拜。”
大家拜下来,稷哥高兴了。见过姐姐年年受难民拜的他恢复笑嘻嘻:“拜我姐姐就对了。”
楚芊眠因此得到特权,抱着稷哥坐下来。
带上崔柔妃,崔柔妃第一个照面滑倒在地。
像!
稷哥比先帝白胖,比先帝看着结实。
但是轮廓像先帝,五官像上官娘娘。
崔柔妃的内心之感毫不疑心,那么,她和二殿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她不知道上官国舅的心思,也就认为屠刀随时到眼前。
这可怎么行,她还有二殿下要护持呢。
“玉珍呢?玉珍为你守身数年,她在哪里?”崔玉珍撒泼般道。
回答她的,是八个大汉抬进一口棺材。
幸亏有吕家,附近商铺都熟悉,离运河又近,以最快的时间运来一口最好的棺材。
从稷哥、楚芊眠到上官知,都黯然垂首。
上官国舅敲击棺木:“这声你听听,是我们最短时间能寻到的最好棺木……”
只说到这里,崔柔妃唇角泛起恶毒的笑:“只棺木不行,你,”手指上官知:“你得以正妻之礼葬她!”
崔柔妃提条件并不让人意外,上官知的回答也不是今天才准备。身为京中贵公子之首,上官知对这种事经历的太多太多。虽和崔玉珍的不一样,但为他死这事并不稀奇。
崔玉珍的不同,因她还跟随上官夫人数年。
上官知理直气壮驳斥:“从京乱那天开始,为我、为全国死的人不计其数。娘娘的意思,所有为我死的人,我都要娶,那我娶得过来吗!”
崔柔妃哑了嗓子。
确实如此。
京乱那天,为二殿下死的宫人中宫女也好些。如果她们活着,问她们要不要嫁给二殿下有个名分,她们中说好的不会少。二殿下要不要把她们放在心上,永不磨灭?
但柔妃不想放弃,如果放弃,就等于向太子称臣。她眼下能抓住的事情就是崔玉珍之死,虽柔妃没看到崔玉珍怎么死,但玉珍跟随上官夫人数年,这就是本钱。
崔柔妃扑到棺材上,大哭:“玉珍呐,你死的好惨呐,可怜你是上官娘娘指给上官公子……。”
惹恼房外一个人。
官员参拜,女眷排在后面,陶娇珠因此在这里。
陶娇珠走出来,指着崔柔妃骂道:“贱婢住口!”
“你敢……骂我贱婢?”崔柔妃不敢相信。
“论功劳,谁能比得上抚养太子的楚姑娘!楚姑娘和上官公子生情意,是在患难之中,不是谁倒贴上谁!论情意,你不知道吗!玉珍姑娘也好,我也好,别的人也好,都是单相思喜欢上官公子。如果上官公子对玉珍姑娘有情意,上官公子还会和大名郡主定亲吗?你这个二殿下的生母,一心想把二殿下推到皇位上,所以鼓动玉珍姑娘喜欢上官知,难道你心里没数!”
崔柔妃怔怔中闭嘴,这话骂到她心里去。
确实!
如果上官知对崔玉珍有情意,别说没有楚芊眠,早就没有大名郡主。
一直是姑娘们追逐上官知,上官知没有回复。从陶娇珠到崔玉珍的愿当妾,都由自己一心喜爱造成,再由家中造成。
崔玉珍入上官家,是上官娘娘首肯后,为小太子笼络崔家而定。
陶娇珠嫁给周奇以后,回想前情,愈发明了上官知的心思。他一个也不喜欢,只是姑娘们自己看不到。
崔柔妃越想越呆,喃喃:“我家玉珍怎么办呢?”此刻,真的为崔玉珍着想。
上官知对父亲施礼,上官国舅是一家之主,他说话胜过上官知。
国舅正色道:“柔妃娘娘你要是不讹人的话,也就早听到。”
走到崔玉珍棺材前:“棺木,是苦心寻来。玉珍姑娘,也不会让她白白离世。我夫妻收她为义女,虽不姓上官,也入我上官家庙,受世代子孙祭祀。”
对楚芊眠望去,国舅有感激之情。
楚芊眠柔声:“这是她应当的。”
上官国舅笑上一笑,对崔柔妃道:“你是玉珍姑娘的亲姑母,由娘娘定夺,如果不愿意入我上官家庙,娘娘你拿个主意出来!要知道太后娘娘答应的,玉珍姑娘是妾。妾,是不能入家庙的!”
崔柔妃由宫女到娘娘,人不呆。噎住,说不出一句话。上官家和楚姑娘的有情有义,更显出她的气量狭小。
她一时说不出话,城外有人来回:“崔指挥使传信,愿拿益王妃换崔娘娘。”
上官国舅说个好字,对崔柔妃恭身:“盼娘娘早日回转,躲躲藏藏,可不是好日子。”
出城去见崔疾,崔疾目赤唇裂,沙哑嗓子道:“国舅!你说是太子就是太子吗?冰天雪地中数月婴儿怎么存活。我如今兵马不是你对手,但娘娘我救定了。你若为先帝忠臣,不可追击。”
上官国舅大笑:“接娘娘去也!益王妃你不放也成!”重复刚才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真是假自然明了!”
同出城,准备劝降崔疾的俞太傅冷笑:“老夫我在太子幼年和他会合,难道我也看错!”
崔疾闭口不言,他只是不甘心。
忙活一场为从龙功劳下的不甘心罢了。
把马上五花大绑的益王妃推落,崔疾带着崔柔妃离开。奔出十数里,崔柔妃静静道:“确是太子。”
“我知道。”
……
荒野中废弃的小屋里,段平难以压抑兴奋。
西宁王大军、东海王大军、楚姑娘大军逼近,把益王和他的兵马分割。退走的段平捡到大便宜,益王和数个子女尽入囊中。
“有请郡主。”
大名郡主进来。
段平送上几封信,大名郡主不胜娇羞。
定亲以后,郡主也和段平、石蛟通信,信的意思是:“妾思君子,但谁让你的信来晚了呢?可见你心里没有妾,妾只能定亲。”
段平回信:“令人遗憾,要知道我心里只有郡主。”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不算消停。
大名郡主对付爱慕她的人,从小到大练就的手段,和段平没几句话就彼此心意相通。
段平笑问道:“郡主说总领兵权,不知是真是假?”
大名郡主半真半假:“尚有重兵在,只是我不去,没有人指挥得动。”
段平露出满意神色,让人请进一行人。益王,和他的子女。
大名郡主吃一惊,没有想到父亲也在,但默然不语。
益王带箭在身,负伤严重,见女儿坐在年青人身边,应该中他心意。喘息道:“救我!”
段平抽出长剑,抵住益王咽喉:“把你的兵马交出来。”斜眼看大名郡主,好似没看到。
“逆女……。”益王只说出这几个字,就断气倒地。余下的人也让杀个干净,大名郡主重展欢笑:“君与我去取兵马,包你如意。”
“我如意,你得跟我回去。”段平为兵马动心。
南国缺少兵马,而迟早要和中原对抗,把这些全带回去,岂不是好?
两人并骑而出。
……。
稷哥回京经过数年的策划,最后达成一致。
整个益王封地要收服,不仅仅从江南奔到京都那么简单。
上官国舅认为数年之功,才起意接出上官太后。
俞太傅、楚芊眠、西宁王都认为粮草消耗过大,益王败给西宁王,不表示他是纸糊的,一旦坚守城池,双方拼的是耐力和钱粮。
但万万没有想到段平助一臂之力,把益王三分之一的兵马带走。
余下的三分之二中,一半听到太子就归顺。面对还有三分之一坚守,大家一商议,都认为今年太子可以还京。
这场仗打起来就更顺了。
……
大殿下气急败坏奔到上官太后宫中,劈面怒道:“你儿子没死,你高兴了!”
六月会谈,大殿下也想去,但知道无人接纳他,让人打听动静。
七月里回话,太子现身!
元承设火了,直奔上官太后面前泄愤。
四目相对,发现泄愤的其实是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悠然:“是啊,我知道太子还在,听说他白胖又聪明。”
“你!”
元承设差点就说出来,杀了太后!
但已不是京乱那年的志气,以为撵出国舅和反对官员,国家就归点自己。
数年不如意,让元承设消磨不少。
留着太后和这里的老诰命们,还可以是人质。
他愤然的跺脚:“朕让你看看,攻进京城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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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再改。
还好只晚半个小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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