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设奔回御书房,提笔写信。
勾结卖国让他得到唾弃,他本不想再用,他本想好好的当一个皇帝。但是现在顾不得了,给女真族再写一封信。几年前国库吸引他们,几年后应该也可以。
第二封信,他写给江南吕家。
嗯,不是吕胜的那个吕。
脑海中,浮现出吕家带头的人,名叫吕计。第一回来的时候,他跪在面前请罪。
“臣家有吕胜,因生意在西宁而投奔西宁王,在臣发觉以前,吕胜带走一批兄弟。臣送粮进京,并不是为吕胜开脱,而是为吕家清白的人开脱。”
大殿下的消息网并不密,但也能知道楚姑娘身边有吕家的人。
吕家一分为二,大殿下用人之计缺粮之计,理当欣然。他接受吕计的效忠,但在他第二回送粮,才肯相信他。
从吕计的嘴里,大殿下知道吕胜回江南,把吕计等人欺压而走。大殿下虽收到楚姑娘到江南后风平浪静,但也相信。
吕家内部的事情,外人怎么能看出来?
用到吕计的时候到了。
第二封信交给专人,按吕计被迫离开江南后,送回的地址送信。
大殿下坐在殿中生足闷气,把地面当成上官国舅和小太子等人。
哼,你们不让朕活,咱们同归于尽!
……
多亏吕家,多方寻来香料冰块,崔玉珍的棺材撑到四七。上官国舅扫平附近城池并派驻临时官员后,临走的那天把她下葬。
前一天,还找到益王。
会谈是六月,找到益王是七月。快认不出来,凭衣裳和玉佩簪子是个标记。
当场烧了。
人马拔营而走,旗帜看不到时,三个人过来。崔疾、二殿下、崔柔妃。
目视墓碑,崔柔妃幽幽:“玉珍,姑姑为看你一眼,特意留下来。祭拜过你,姑姑也要离开。虽说上官家给你守足四七,虽说上官家给你最好的棺材,虽说上官家许诺家庙中有你,四时祭拜不可缺少,但你一个姑娘家,地下还是寂寞吧……”
她突然就愣住。
墓碑上字入眼,写着嫡妻崔氏玉珍之墓,立碑人任新。
一个清秀的年青人出现在脑海中,他是周奇的另一方姑表兄弟,是周夫人的娘家。
周奇倾慕陶娇珠,陶云兄妹都没看出。任新爱慕崔玉珍,却不是新闻。
崔柔妃的遗憾立即得解,玉珍是有婆家的人。她手扶墓碑,哭得不能言语。内心有什么塌陷,国舅权势来自他做事不差,自己的不精明儿子不是对手。
厚葬崔玉珍也好,说动或任新本就愿意给崔玉珍名份也好,哪怕是做给忠心的人看,也是一手儿好功夫。
而再想想,既然有任新,上官家对着自己时,却承诺不忘崔玉珍,这出自真心实意。
为以后的路难走,崔柔妃也有理由哭得凶。
二殿下不耐烦:“母亲,请动身吧,咱们还要回舅舅那里,召集天下兵马,先把我妻子郡主救回来。”
消息不灵通,他们现在还不能知道,大名郡主坐视段平杀害父亲,再由她杀害手足,甘愿随南国太子离开。
闻言,崔疾扭过脸去。
召集天下兵马这般容易,你二殿下早就应该有兵马。或者,早就从益王手下逃脱。
郡主愿意嫁你不是吗?
哪怕是愿意利用你,也可以寻到出路。
崔柔妃横眉转头,牙缝里迸出一句:“你还不如上官家!”人家说到做到,把崔玉珍厚葬,并许给任新。
二殿下沉着脸,大道理又出来:“母亲,复国要紧。”
三人上路,都有默然。二殿下脑海里:我妻郡主流落何处。崔疾觉得前途无望,二殿下扶不起可怎么办?整个崔家都要赔进去。崔柔妃对儿子心如死灰,全无一点波澜。
……
八月里,上官国舅正式确定段平带走大名郡主和益王三分之一的重兵。
重兵,本是预备打起来偷袭而用。一古脑儿,便宜段平。
段平带着许多的人不好走路,化整为零,分散开来,过长江后才敢大模大样。
上官国舅冷笑中并且微笑,南国太子好样的,太子还京里应当给他记上一功。
临时征用的民房外,有人回话:“吕胜小爷到!”
吕家的作用真不小,上官国舅起身,没迎出一步,吕胜风风火火进来,喜道:“回国舅,吕计带两万人已到京都,请国舅放心,他们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太后娘娘、我的岳父鲁王及其他人等安全。”
上官国舅深施一礼:“有胜哥,我无忧虑矣。”
吕胜搔头不好意思:“谢芊眠妹妹吧。”转身出去。
上官国舅好笑,楚姑娘似上天赐给上官家。混乱中刀光加车,两个奶娘没命,偏偏她抓住太子活下来。山林中抚养太子,省上官知烦忧。
偏偏呢,又有一对能干的父母,能激励国舅振奋。
偏偏呢,又是西宁王府的爱孙,老王闻讯前来营救,世子铁权长途跋涉征战,西宁王出迎足有数千里。
此后从西宁往江南,一路凯歌,一路威武,又有吕家倾力的身影。
“跟她相比,我也老了啊。”上官国舅笑着对自己道,觉得这等英风,自己比不上。
接下来行程就更从容,把益王腹地尽数扫平,安排官员,百姓安宁。益王余下的人马,由大将刘余带领,在上官国舅、西宁王、东海王联手之下,撵往京都。
布烈在关外早就等不及,只等国舅攻打京都,他就好假应大殿下之邀请,但其实等在关外把大殿下拿下。
如果吕计让大殿下逃走的话。
……。
天寒地冻,在腊月里。国舅回京看似慢了,但拿下的每一个城池都可以放心,没有走后担心反的忧虑。
就益王整个封地的大小来说,国舅的速度如飞。说到这里,还是楚芊眠的功劳最大。
她沿各省收留的官员用起来顺手,就节省时间。
刘余率领残部在前面逃,望见京门时,松一口气。让人往城头招呼:“我们到了,快开城门!”
刘余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想到京门高耸,向大殿下效忠。
大殿下在城头上等着,听到动静,不顾北风割面往下瞧,却见到斜刺里出来一行人马,把城门拦住。
大殿下目光阴狠,他早就知道西山大营的军官,由国舅安置,果然,他们是时候就叛变自己。
一旁,老诰命们簇拥的上官太后掩面轻笑。
“笑什么!今天城要是破了,你死在我前面!”大殿下吼一声。
上官太后更是想笑,她看向城外,见到数面大旗招展而来。
楚!
上官!
西宁王!
东海王!
大殿下随时把吕计和太后带在身边,吕计可以防身,太后可以人质。却没有料到,方便上官太后观看胜局。
困兽犹斗,求生一搏。
刘余见不能进京,心一横:“反正要死,咱们杀一个,就多一个垫背的!”
眼看他们气势旺,血性狠,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吕胜高举花枪出列:“西宁王!”
西宁王望过来:“这小子又要生事情了。”
“我知道你眼馋吕家枪阵,今天让你看个明白!”
吕胜说过跳下马,对着刘余残部奔去。起初几步孤身一人,因誓要破京都,是件喜事,吕家儿郎个个红衣。
白雪中,只见一点红奔腾跳跃,花枪舞的如飞龙在天。喊声,虽不能及远,但北风却送一程。
“八荒转六合,腾挪在我心!”
“两仪生四象,花枪吕家强!”
吕家的子弟一拥而出,红衣如歌,花枪如银,很快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六合枪阵。
雪地里顿时像开无数红花,气势起伏又如波涛巨浪。
西宁王确实看得入神,说了个好字,见六合枪阵汇集到一起时,忽破忽立,变成八人一个阵。
八人一个阵后,散开成四人一阵,两人一阵。随后,变成六合阵。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回王爷,这枪阵太强,对付千军万马足矣,吕家生意人家,从哪出来的气魄?”
将军们看得也兴致高涨。
西宁王慢条斯理:“哦?这枪阵是对付一个人的。”
“谁?一个人怎么当得起吕家整个枪阵。”
“我。”西宁王笑容可掬。
上官国舅赞不绝口:“这阵太强。”有心窥视奥妙:“不知阵眼在哪里。”
楚云期虽学吕家花枪,但这是吕家的事情,他没有回答。
吕三掌柜恰好来给稷哥送吃的,闻言笑回:“胜哥是阵眼。”
“他?”
上官国舅注视那单独于阵外的吕胜,果然,他往哪里冲,整个枪阵变动中就往哪里去。
刘余残部宁可投靠大殿下,也不向太子称臣。上官国舅已说过不留。凡是裹到枪阵里的,成片成片的倒下。
吕家红衣,地面染红反而看不出来。
上官国舅感叹:“吕胜功夫确实过人。”独立于阵法外的阵眼,从危险性来说并不好驾驭。
“吧唧吧唧”声传来,上官国舅低头一看乐了。
雪地铺厚垫,放小桌子和小板凳。稷哥、铁标、花小五在杀声震天中吃得正香。
“几个好有胆量。”上官国舅翘起大拇指。
稷哥不放心上。
在打仗的时候吃睡不误,是数年养成的习惯。
数月间,在楚芊眠的劝说之下,几个好已能接受自己是太子,京里另有亲娘,但对这舅舅还无兴趣。
虽没想到“不给睡觉的舅舅”这句话,但在舅舅夸奖时,几个好并不理会。
他正专心致志的看自己小碗中汤圆。
五个。
淡青色皮子的里面是菜。
淡红色皮子的里面是果子。
还有鱼肉虾肉芝麻的,五个不同味道,经三掌柜妙手,都是稷哥爱吃的东西。
咬一个在嘴里:“好吃,”边吃边轻晃下脑袋。风虽寒,天虽冷,稷哥好生满足。
铁标、花小五饭量比他大,是十个。不是小球般的大小,更小一些,免得汤圆积食。
上官国舅光看着就心喜,对城头一瞥,如果娘娘能看到该有多好。对楚芊眠一瞥,这个孩子实在了不起。
忽然,见城头上乱了,国舅大喜:“看,得手了!”
……
吕胜一出来,大殿下就着了急。满目红衣,满耳惨叫,让他不管看向哪里都是败势一片。
其实他看到的不是惨状,而是游走中的大红衣裳。
吕胜率领枪阵愈是英武,大殿下愈是着急。
终于,他忍不住:“那是谁?”
吕计回道:“这就是胜哥,是鲁王爷的女婿!”
鲁王刹那间把什么都忘记,往城下瞅:“胜哥?”见喜庆大红秋风卷落叶一般,扫除一片是一片。
鲁王大喜:“胜哥,你好啊。”北风吹来,全落到城头人耳朵里。
大殿下没有心思处置他,苍白面容问吕计:“卿是吕家人,也应有此枪阵,何不出城去救回刘将军?”
吕计欠身:“遵旨。”
手中花枪一扬,雷鸣般大喝:“八荒转六合,腾挪在我心!动手!”一抬手,把大殿下拎在手中。
而在这里的吕家人跳高跃低,把大殿下身边的护卫挤出一丈多远。
“爱卿,你你你……。”大殿下说到这里,不妙感才确认,一翻眼晕过去。
鲁王准备好中气,本应在这里喊。却为女婿破费一声,中气不足。嘶哑嗓子扯开嗓门:“人来!”
“有!”
鲁王数年间也聚集不少人,城头答应过,传到城下,也有人答应。
城头上,城门内,稀里哗啦打起来。很快,街道上也打起来。
城北角的一个宅院内,樊老夫人看着倒地的人,和房中满满的火油缸,解气地道:“糕饼千日醉,是我用分发下来的粮食积攒酿酒,做出糕饼,用酒蒸九道,晒九道,酒量再大的人也扛不住。”
门打开,清平老侯、姜氏、事先联络好的鲁王府人进来:“老夫人,别处都已处置妥当,您这里……”
露出钦佩:“老夫人好手段,您的糕饼我们用,也是这效果。”
樊老夫人冷笑:“我年年省下一部分粮食送给他们吃,自己养鸡鸭也送给他们吃,大殿下那国贼年年表彰我,为的就是这一天!”
火油一不小心就烧着,得有专人看守。很快,吕家分人手过来,樊老夫人带着哥哥和媳妇往家转。
都满面欢喜:“华哥和孙媳妇要回来了。”
吕计进城,带进华哥信件,他在太子行列里,一起回京。
西宁王、东海王、国舅、楚姑娘一起下令,半个时辰后京门打开,又一个时辰,稷哥从容来到京门之外。
众目期盼之下,稷哥先对姐姐甜甜一笑,大摇大摆走到城门里,对着里面街道大呼:“我稷哥,进京了!”
转个身子,对外:“我稷哥,进京了!”
楚芊眠哭了出来。
大家一起哭了出来。
这重要的时刻,上官国舅、二位王爷都在。国舅带头伏拜于地,再一次感谢:“楚姑娘之功,不逊周公。”
周公旦,辅佐周成王。后世评价他集大功大德大治于一身。说黄帝之后,孔子之前,周公为第一人。
相当高的评价,不能再高了。楚芊眠却无暇推辞。
六年了,把太子送回来了。
她越哭越是厉害。
直到一只小手送上帕子:“姐姐,你哭稷哥好难过。”
楚芊眠拭干净泪水,握住那只小手:“走,送你回宫,以后你就是个乖乖小皇帝了。”
“娘!”
稷哥知道楚云期夫妻就要离他很远,哪怕天天见面,也咫尺天涯。又叫一声,把另一只小手给铁氏。
“爹,你跟上。”
楚云期也忍不住落泪。
得吕家护送的太后在金殿上等着,百般猜测太子长什么样子。
太监回话过,见一群人陪着一个胖小子进来。他生得肥肥白白,神气流动如玉,不呆不滞的一看就是个聪明小子。
“太子,”
上官太后颤声起来。
稷哥看到她,怔上一怔,母子亲情油然而出。按姐姐教的称呼:“母后,”扑到上官太后怀里。
他扑的猛,身子又结实。太后往后一歪,宫人们扶住她。太后万千高兴之上又添无数欢喜,沉沉的稷哥,可见养的好。
母子哭上好一会儿,让劝下来。上官太后对弟弟展颜:“哪位是楚……”
小太子比她还急呢,回身小跑扯出一个人:“这是姐姐。”对楚芊眠笑眯眯,把她带到太后面前,眼泪还有呢,呱叽呱叽说起来。
“姐姐带大我,带我到处种地,姐姐送我进京,姐姐为我召集兵马,姐姐给我吃加餐,”
上官太后不住点头。
宫门外面,刀豆催促三掌柜三娘子:“太子的午饭,别晚了。”三掌柜的连声说好,前面挑着担子,三娘子挎着大竹篮,里面装着洗净的碗筷。
两个伙计兴冲冲的,扛着桌子和板凳。
上官夫人陪着进来,直到太后面前:“娘娘,这就是三掌柜和三娘子,稷哥自到江南,天天在他家饭馆吃加餐,只挂账不给钱。回京路上,难为他这担子一路跟来。”
又送小陪伴上来:“这是西宁王府二公子铁标,这是西宁王麾下花离将军膝下五姑娘,花锦秀。”
上官太后和铁标、小五说话时,三掌柜、三娘子忙活开来。
暖身汤是昨夜熬上,两个青菜要现炒。油烟升起来,太后的宫人盯着,做好,三掌柜另取碗筷自己尝过,请太后宫人尝过,稷哥已不耐烦。
“真是麻烦,我在江南的时候想吃就吃了。”
三掌柜、三娘子的心暖暖的。
总算能吃,稷哥又不高兴:“标表哥,小五姐姐,你们坐那么直,还吃得好吗?姐姐说凡事儿要放松。”
太后莞尔,亲口道:“随意些,以前怎么陪太子,今天也不变。”
花小五经过数月已习惯,头一个自如。端起小碗送到稷哥面前:“我要两块,比标哥儿多。”
“我知道,标哥儿表哥一块鱼肉,小五姐姐不能瘦,胖才结实哟,给你两块。”
稷哥帮他们分鱼肉,三娘子在后面照管,看上去小大人般。
上官太后看着太子结实而肥的胖脸蛋子,泪水涌出来。这一回,不是伤心泪。
吃完,三掌柜的挑担子出去,甫一出宫门,三娘子喜滋滋儿地道:“掌柜的,你这挑担子进宫门,看上去比胜哥还要派头。”
两个伙计争先恐后:“是啊,挑子到金殿上,全国您是头一份儿。”
“是金殿?”
三掌柜的全心在稷哥的午饭上,没留神看周围。他也喜欢了:“在金殿上架油锅炒菜?”
“可不是,炒菜了。”三娘子越琢磨越有滋味。
一行人乐呵着往鲁王府去,说好的,在王府里住。
鲁王等人还在金殿上,太后让备午饭。此时有什么吃什么,称不上宫宴。
吃饭的时候,她请上官国舅同桌,问他怎么论功行赏。
“知儿要定楚姑娘,很好,咱们家好好待他。他要不纳妾,也由他去。楚姑娘也当得起。但这是上官家给她。论国法,楚姑娘应该怎么赏赐?还有吕家。送粮是大功,城头上擒国贼大功。这三掌柜三娘子照管太子吃喝,更是大功。”
------题外话------
这个情节不是临凑,是本来就有。
周奇和陶娇珠成亲,崔玉珍又是为复国见二殿下,而楚芊眠不纳妾,上官夫人应该想到崔玉珍回来怎么办。
俊秀人物,不会少爱慕者。
崔玉珍身边,也应该有。
哪一朵好花好山与好水,只有一个人神迷?
与上官家公开感激她,并不冲撞。
为什么上官国舅见崔柔妃时不说,这不是国舅风格。你家姑娘为我家儿子死了,放心吧,配个亲事。有无聊和敷衍之感。
上官家的感激,才见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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