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要和叫翁司的男子,互报过家门。曹要是洛阳人,翁司说他来自长沙。
名士不但自风流,而且疏狂。翁司主动上门,曹要看他谈吐对脾气,都愿意走摄政长公主的门路,一拍即合。
还真不是所有男子都愿意在女子门下,但也有人如曹要不知哪根筋不对头,认为长公主抚养皇帝,这条路一旦通顺平步青云。
二人说好,第二天开始就往安佑王府。
楚云期对女儿说,不留在京里,免得别人疑心他揽权而生事。现放着国舅、太傅、官员都能干,他更不理会求官的人。
闲来无事,和铁氏在京外游玩,弥补上回进京的遗憾。回京后,第一要关切的人,楚芊眠。
再就是樊老夫人。
皇帝排在最后。
这个顺序不能明说,但有道理。
小皇帝回到亲娘身边,楚云期夫妻过多关心,未免多事。
他们对楚芊眠说游玩的景致,给新丰帝带好吃的,往樊家和老夫人叙谈。
……
姜氏沉下脸。
这对夫妻出京,为什么要带上自己家的儿子和媳妇?
难道,真的当成他家的孩子?
刁婆子嚷嚷出来:“哎呦,王爷王妃,您家已经出个长公主,就别寻思我家小侯爷吧。”
“哪有你说话的地方!”樊老夫人斥责的时候,看的却是姜氏。
数年婆媳共度难关,没料到姜氏依然榆木疙瘩。樊华一回京,从龙之功上一露名字,大舅爷姜原就如粘在樊家的浆糊般甩不开。
过年洗去年的门对子,都没有姜原瓷实。
老夫人不用派人打听,就知道兄妹私语内容。楚云期话里有思乡之意,老夫人烦请他带走樊华。
再去外面历练几年,回来耳目更聪,把姜氏爱子之心和不当之处分清。
刁婆子为人,老夫人不想管。年高是原因,还有就是姜氏只要不妨碍樊华和下一代,老夫人随便她折腾。
姜氏爱刁婆子碎嘴,好的是兄妹窃窃,老夫人也不想管。
她没有丈夫,碎嘴和娘家是姜氏唯一的爱好,怎忍剥夺。
这就不说则已,一说,指中的就是姜氏。
姜氏涨红脸,恰好张春姑进来,樊老夫人丢下姜氏,对她道:“春姑,你公婆年后回江南,你和华哥一路侍候。”
张春姑捧着茶点心愣住,随即喜形于色,却不肯就答应:“家里还有祖母和婆婆,丢不下。”
老夫人喜欢她,这个孩子朴实。
“趁我们还不要你们床前侍奉,去吧。”
张春姑脆生生答应,拿出更殷勤,弯身摆放茶点心。
“大奶奶我来,”刁婆子风风火火:“虽王爷王妃是客人,却是当年侯爷的知己,老夫人的先摆,老夫人爱这盘……。”
铁氏在家娇生惯养,出嫁称心如意,闻言,眯了眼睛嘴角微翘,似笑非笑中。
张春姑火辣辣的难受,还能想到楚家公婆不要生气。局促地道:“还是我来吧,父母亲喜欢我知道。”
铁氏已问出来:“这位是府上的谁啊?”
“回王妃,我姓刁,原是二殿下府第的管事。俞太傅得了二殿下府,说日用艰难,用不起,把我打发出来……。”刁婆子堆笑。
铁氏漫不经心:“我问你了吗?”
姜氏听语气不对。
因为樊华出息而怯楚氏夫妻一头,因为娶张春姑而气楚氏夫妻一层。
但总的来说,婆婆在,不闹别扭为好。
忙道:“这是侍候我的妈妈。”
“所以敢管到主人头上!”铁氏见到,就不会放过,质问姜氏:“你以为我夫妻对你满意?”
刁婆子傻眼。
没有想到铁氏犀利如此。
姜氏面上刺痛,避开铁氏,又避不开楚云期的冷脸。
楚云期在妻子说话后,骤然寒霜。
樊老夫人不开口,自己这个媳妇需要时常敲打,老夫人却不是没事给人几句的性子。
张春姑呢,又不是尖酸媳妇。
让姜氏多难过会儿也罢。
一时无人劝解,姜氏点点泪水落下。刁婆子若识相,就不会欺压张春姑是个村姑。
她一张嘴,呱啦数句:“王妃这是怎么说的话?您如今夫妻成双,看着过世侯爷也要对侯夫人和气些……。”
铁氏一步到她面前,揪起她的衣领子,往外一甩。刁婆子扑通落地,摔的痛压住惊呼,片刻,才呼痛:“哎呦,我不活了……。”
“那就去死!再在我面前多嘴多舌,当我不敢吗!”铁氏冷笑:“以奴欺主是什么罪名,你张口闭口在二殿下府第呆过,总知道一二吧!”
刁婆子紧紧闭嘴。
扶着腰一扭一扭的出这院门,喃喃地骂:“老娘今天晦气,遇到这个夜叉星!难怪都说她女儿会霸皇上,哄一个长公主在身上。果然,这就是个霸天王托生……”
刁婆子平时哄着姜氏,压张春姑,有在府里作威作福之势。见她出丑,经过的人都笑。
有一个跟她不对的婆子听到,故意道:“妈妈好能耐,不过在这里说,王妃哪里听到?我扶妈妈到王妃面前说,也省妈妈中气,不是更好?”
刁婆子气结:“老娘要去赎膏药,没功夫去!”
这一恼,丢下姜氏不管,往角门真的打算去看医生。顶头碰上姜原,刁婆子遇到救星。嗓子眼里一咳,就哭出声:“我的舅爷啊,您总算来了,都欺负侯夫人好性子……。”
姜原怒发冲冠:“谁?”卷袖子露拳头。
“安佑王夫妻!真真可恨……。”
姜原转身就走。
“哎,舅爷您不为侯夫人出气了?”
姜原抱着肚子:“不好,中午吃坏,像要跑肚……。”他让楚云期打过,可不想再遇第二回。
顷刻,不见人影。
刁婆子叉腰骂:“窝囊废!”扶着腰,继续去医馆。
房中,张春姑劝铁氏不要生气。话不投机,楚云期夫妻告辞。姜氏回房,想想儿子若再离开自己一回,更和自己不投契,胸堵大石闷闷不乐。
不知过多久,一个脑袋伸出来,姜原蹑手蹑脚:“妹妹,安佑王走了?”
胆小如鼠写在脸上。
“嗯。”
姜原长腰展肩,趾高气扬进来:“我说的吧,这儿子他们霸定了。妹妹,我把新儿媳给你挑好,就在府外。”
姜原刚才来,就为这件。
……
新丰帝念书的时候,楚芊眠不陪太后的话,就自己做针指,再就看书,铁氏进宫,也就这个时候。
“母亲请坐,”楚芊眠亲手倒茶:“怎么不高兴?”
铁氏颦眉:“华哥夫妻昨晚搬回来住。”
“咦?樊家祖母也太客气,行剑虽入赘花家,行斧虽在孔御史家攻书,但也时常回来啊。”
铁氏让逗笑:“我和你爹爹正逛的好着呢,说好明年带上小夫妻往南边儿,何必今年就领会这好意。”
“那是为什么?”楚芊眠笑道:“樊侯夫人纵然没改过,有祖母在,刁难春姑嫂嫂也有限。嫂嫂性子软,我相信她忍得过去这数月。”
“春姑是能忍,但是那婆婆变本加厉。”铁氏就把昨天打了姜氏的婆子说了一遍:“你父亲本想和祖母多坐会儿,气的变脸色,我们就走了。伯父们让我们去吃晚饭。吃过,又逛了逛京都商铺,见越开越多,为稷哥高兴的回去,就见到华哥夫妻带着大包袱等着。”
窗外飘雪,楚芊眠诧异:“就要腊月,再怎么生气,也应该熬过这年。”
“所以,你猜为什么?”
楚芊眠猜了几个都不是,还是铁氏告诉她:“樊侯夫人为自己丈夫没这般贤惠,为儿子是真贤惠,让姜舅爷买十二个好人家的姑娘,给华哥当妾。”
楚芊眠怒极反笑:“华哥肯要吗?”
“这不,翻了脸,他们当晚就搬回来住。”
铁氏回想昨晚,樊华气得脸红脖子粗:“我说过多回,父亲不纳妾,妹妹不纳妾,我清白,以后才压得住妹夫,我怎么能纳妾!”
张春姑苍白着脸噙泪。
“那就让他们在家里住着吧,父母亲离京也不要担心樊家祖母,我会时常看她。”
楚芊眠反感上来。
牛不吃水强按头吗?
母女说着,这个时候,外宫门上,鬼鬼祟祟走来刁婆子。对着宫门里望着,守宫门的斥道:“这里不能东张西望!”
“大人,我见安泰长公主。”刁婆子陪笑,把一封银子往侍卫手里塞。
侍卫一甩手,银子滚落雪地。刁婆子撵回来,知道厉害,央求他:“我家是安泰长公主义兄冠军侯府,我家大爷在大奶奶挑唆之下,昨天和侯夫人置气,侯夫人气病在床,眼看就不行了,我特地来请安泰长公主回去处置家事……。”
新封侍卫大总管施央走来:“什么事!闲杂人等去后门,那里有管事公公。”
“我不是卖菜的,我是……”
施央听完笑了:“长公主哪有那么好见?长公主哪有功夫处置你樊家的家事!长公主的家事是宫务,你樊家挨不上边儿。”
抬手:“赶紧走,别让我撵你!”
刁婆子气呼呼回去,半路塞一半银子到怀里,嘴里叽咕:“回去对侯夫人就说,侍卫收钱不办事,我强要一半。”
又一刻钟,铁氏坐车出宫。施央同她打声招呼,却没有说什么。樊家的婆子一看就糊涂。
送走母亲,楚芊眠怅然。
她的父母说,女孩子也可以掌握一切。但她在太子还京路上,遇到轻视无数。
没有别的原因,楚统帅你是个姑娘。
仅此而已。
别人就要瞧不起你,还认为没有翻身的资格。
楚芊眠格外重视女子的发展,在西宁支持楚家堂姐妹着胡服,在路上重视张春姑会种地。
鼓励柔弱女子拿起刀剑,向舅母和花家母女看齐。
但回到太平境界,风水又转回去了?
上官知进来,宫人知道他身份,抿唇笑指,悄声知会:“长公主自己在。”
并没有人通报。
见到低头苦思,上官知百思不得其解,虚心请教:“朝中没有听到大难事,难道是我几天没来,你闷的慌?”
“你来了?”楚芊眠请他坐下,忽略掉他话里隐含的亲昵。
“别对我说,你想的是石小虫没给你写信。”上官知醋意大作状。
楚芊眠扑哧一乐:“不是。”怕他胡扯,就告诉他。请他解答:“艰难的时候,男子女子都可用。这不难了,就可以作践,怎么办才好?”
“这有何难,世上唯一无处不可行令牌,就是两个字,尊重。”上官知一本正经举起手:“我此生尊重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楚芊眠拿茶碗作势要泼,忽然收势轻叹:“你说的没错,樊侯夫人不尊重春姑,才会这样。”
窗外,新丰帝下课走来。宫人悄悄:“护国王世子在。”新丰帝就不进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瞅。
见哥哥笑的嬉皮,姐姐貌似发怒。
有一句“此生此世如有虚言,一辈子给你当小猫小狗”,新丰帝乐了,掀开厚门帘小跑着嚷嚷:“姐姐,我也是。”
上官知腾地红了脸。
楚芊眠面如桃花,还有一丝侥幸新丰帝没听到,抱起他搪塞地道:“听到什么,你下课了?我给你留着好吃的,是我自己做的。”
让宫人取来,新丰帝接在手里,边吃边嘟囔:“我如果不对姐姐好,我就是小猫和小狗,和哥哥一样。”
“咳咳……”这是上官知。
飞起嗔怪,这是楚芊眠。
两个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地,幸好新丰帝也没说下去。他又开始回忆:“还是姐姐的手艺和三掌柜家的相似,御膳房的饭菜,菜式多费钱不说,我还不喜欢。”
上官知赶快把话题扯到江南的饭菜上去,好一会儿,慢慢恢复自如。
晚上,新丰帝学给太后听:“哥哥要给姐姐当小狗。”
太后掩面笑哄他:“我知道了,你可别对外人说。”新丰帝睡着,太后一个人笑了半天。
……
这个年,因皇帝登基,四海理当安心。樊家,不在安心之列。正月出去,楚云期带着樊华夫妻对老夫人辞行,再到楚家辞行。
“叫姑爷和姑奶奶来。”
楚云丰说道。
张士和楚云丰的女儿楚嘉纹进来。
楚嘉纹的丈夫在回京路上病故,楚云丰感念张士,征求女儿同意,新丰帝主婚那天,小夫妻成亲。
虽不是乱中成亲,也拿到银簪子。
“父亲。”张士恭恭敬敬。
楚云丰转向楚云期:“我大约猜出你的用意,如果你只是返乡,也把他们带上吧。张士功夫能助你,嘉纹可以和春姑轮流侍候。比苍伯和顾妈妈,到底年青些。”
楚云期说好,带着两对夫妻,两个老仆,码头上船,先一路返回江南。
见吕三掌柜家的生意火爆,幌子没有加字,但排队的人互相道:“这家必要来吃,皇上幼年常吃他家的菜。”
楚云期莞尔,和三掌柜的打过招呼,回家住了几天。再启程,由海边登船,一路来到南国。
樊华手舞足蹈:“这儿好,果子多。”
张春姑和楚嘉纹在充当厨房的船舱里做饭带说话。
楚嘉纹低笑:“这么说,你丈夫向着你?”
“是啊。”张春姑上路后,才敢和家里亲戚说。
船头甲板上,楚云期夫妻和张士观看两边兵船。
“严谨是严谨了,不过军纪不怎么严明吧。”楚云期努努嘴儿。
码头上,一队兵横冲直撞。
来到船下,抬手喝道:“靠岸,盘查!报来历!”
张士陪笑:“江南来的,运果子贩卖。”送上一包银子。小军官满意:“走吧,这船没问题。”
“官爷,下值请你喝酒。”樊华追上去。
楚云期含笑:“华哥历练上来。”果然,樊华回来:“父亲,他叫王索,明天不当值,我说不懂本行情,请他出来指点,他同意了。”
问张士:“花多少钱?得让他吐值这银子的军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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