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期走以后,关于上官廷到底带坏“好兄弟”,还是“好兄弟”带坏上官廷,得为姐弟俩解开,上官知和楚芊眠最后回房。
“岳父怎么说?”
新丰帝永远是姐姐说话,他在摒弃危险以外,一直说好的那个。上官知担心的是岳父不肯答应。
“我就没有说。”
楚芊眠走向锦榻。
因孩子们都不在这院里,两大包袱行李就摆在榻上。包袱皮还没有系,里面装的东西一眼可见。
对着包袱的体积看看,楚芊眠道:“不是说精简吗?怎么还要带这么多的东西。”
回身望去,上官知猜出她的意思,打算问贴身宫女绿玉。上官知拿起一件送到妻子眼前:“你看看这不带能行吗?这是殿下的脂粉。”
半尺来长的木匣子里,摆着六个玉瓶。家里不缺花草,小儿女们又多,脂粉是劳烦他们带着丫头做出来。这个方子是上官家固有的,太后在宫里也是这样。
上官知又拿起一件,鹅黄绣鸳鸯,是楚芊眠的里衣。他笑道:“咱们说好外衣就地购买,但是这种可不能购买吧?”
“照你这样说,都是我的东西占地方。”楚芊眠随手一拿,是两把短刀。看了看不能挑剔:“好吧,外面哪有这样的刀卖。”
但还是不能容忍过多的东西,叫来绿玉:“到了外面多洗几回衣裳也罢,这天气转眼就冷,里衣只带我们每人三套,脂粉不用太多,也可以用外面的。就按咱们逃难时的,几身衣裳两双鞋,一双软底的在房里穿,一双是靴子这就成了。”
绿玉拿出去重新收拾,夫妻也没有睡,取出一张纸,楚芊眠在上面画地图。
“汤捕头应该走到这里,彭方郎六个人应该回去。没有消息传出来,可见他们安全。”
唐成部都有人刺杀,六个官员中至少五个和金得富往来密切,却安然无事,安全并不是夫妻要听的好消息。
但是也不能算坏到底。
上官知让楚芊眠手绘地图,为的是加深记忆。如果夫妻们在外面走散,还能最快聚集。
第二天一早,带上刀豆枪豆两对夫妻,夫妻悄然离去。
……
中午时分。
楚云期对铁氏道:“看吧,我猜的没错,女儿办差去了。”
铁氏虽想夸下楚芊眠,却先道:“刚抓大盗多臂猿,不知道后面还会出来什么人。不然,我们追他们,但不让他们知道。”
“就我们可还不行。”楚云期沉吟:“如果我带上孩子们,夫人你怎么看?”
习惯性的,楚云期还是以夫人称呼铁氏。
铁氏先是讶然,但她出身的家庭没有绝对安全这话,反和楚云期探讨起路上的保护。
“如果只是官员贪污,倒没要紧。现在扯上二殿下,又要把崔家整个带进来,会有多大都不能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也不能知道。孩子们枪法虽过得去,但身边各需要一个保护的人。”
楚云期道:“我带着廷倌,你带着大华。大胜让吕家出来一个人,行伍我觉得他行,不能埋没这个小子。”
铁氏回想自己八岁时,已在校场上打人,就点点头,让人给鲁王府去话,让吕胜过来说话,再就讨论最难的,怎么把孩子们带出京。
“国舅防着你,一出京门就会让他知道。但真走还是不难。只是国舅发现以后,以他个性说不定和你翻脸。你虽厉害,但国舅更有城府,至今,在孩子们事情上,国舅让着你。”铁氏中肯地道。
“我不担心他翻脸,我只担心他半道上把孩子们带回去,咱们的一番苦心也就不成。”
楚云期和铁氏也提笔画地图:“芊眠去的地方不难找,不是彭方郎所在的那城,就是唐成部在的那地,咱们由水路过去,有几道关口来着,能不能躲得过国舅?”
“不然就陆路吧,几条小路可以走。”
夫妻正说着,吕胜飞快到来:“叔父婶娘,苍伯说有好事儿?”
“胜哥,你还得你八岁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吕胜一拍胸脯:“就是那年家里同年纪比试,我打败兄弟们,让吕计有改名字的心思。”
“孩子们今年几岁?”
“八岁啊,”吕胜不用多说的人,瞬间就懂,当仁不让状:“国舅那里我出招儿,保他不会追来。”
“你还得这就去见老王爷,问他答不答应?”
吕胜不可能就凶险上打退堂鼓,但这一次出门不是游玩,就要先和老鲁王说明白。
吕胜笑了:“我跟去,岳父不会说话。”
这是胜哥的脾气,楚云期和铁氏没有奇怪。大家说着怎么出城,假如国舅还是追来了,怎么不和他见面,再就分孩子。
苍伯因送吕胜过来而没有走,听到楚行伍落单,慨然道:“王爷不嫌我年纪老,我带着小公子在马上。”
吕胜头一个摆手:“算了算了,您这一把年纪,还是留在家里看门吧,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带上。”
“谁?”
“叔父婶娘出门经常带上的那一对夫妻,定江侯女婿张士啊。叔父你怎么把他忘记?”
楚云期就请张士过来,张士夫妻和美,再加上他虽不做官,却知道这一回出京不见得次于南海之行,不能少了妻子。
南海之行他们后来得到赏赐,都是夫妻皆有。
他央求道:“带上我妻子,洗衣做饭她是可靠人。”
这样一说,楚云期干脆把樊华也叫来,声明这一回有凶险,问他们夫妻去不去。樊华乐得快跳起来:“父亲母亲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提来着,春姑提过我也有几回。”
跟随楚云期东奔西走的樊华,早就想让把儿子带出去走走。但陪伴上官廷是重要事,带上官廷这主意不好出,妹妹的孩子哪能胡打海摔,就闷在心里迟迟没说。
至于凶险,樊华表示他不怕,吕胜在旁边,他更不能说怕:“父亲,咱们经过的凶险还少吗?当年出关,冰天雪地里……。”
“咳咳咳……。”救命恩人鲁王爷忽然嗓子不好。
樊华冲他发火:“我不能说完吗?难道我就一点儿能说的地方都没有。”
吕胜仰面对天喃喃:“你能说个啥,你能说出个啥?”樊华气的跺跺脚,紧紧闭上嘴。
商议的差不多,楚云期和铁氏在家里拿出衣料,给大家做行衣,准备孩子们出门的包袱。
挂念女儿,雇了几个裁缝住在家里住,三天就成。吕胜出面,接走孩子们到他家。
每个人都有跟的奶娘丫头护院一堆,吕胜屏退,在元团雪兴奋劲儿里说出来。
“去立功可好?行伍帮姐姐,廷倌帮母亲,大华大胜帮姑母。”
上官廷举手:“舅舅,还有帮父亲。”
“你父亲不用。”吕胜和蔼可亲。
上官廷释然:“也是,父亲厉害。”
初生牛犊不怕虎,四个孩子迫不及待:“什么时候走?”
“现在。”
楚行伍摆手:“不行不行,廷倌要和国舅祖父道别。”
“哈,那就走不成了。国舅会说,小小的年纪,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吧。至于行伍,管不着,你可以去热闹。大华大胜也管不了,你们走吧。”
上官廷点头称是:“我们先走,再给祖父报信。”
楚云期走来交待几句,吕胜给孩子们换上新做的行衣,小包袱背好,坐在运货的车里,装着回江南进货送出城。
随后,楚云期夫妻、樊华夫妻、张士夫妻也出城。在城外会合,大华坐到张士马上,楚行伍在母亲马上,一行人快马加鞭追赶楚芊眠。
……
稍晚,鲁王来见国舅。
国舅见他气色不错,取笑道:“果然王爵累人,您这一不当王爷,身子像是好许多。”
“我亲家又给我求了一个药方子,单独给我酿成酒,国舅,我特地送你两坛。”鲁王指指院中半个高的酒坛,又从怀中取出随身小瓶,请国舅品尝一口。
上官国舅喝过果然味道好,而且提精神,对鲁王道谢时还是玩笑:“莫不是有事相求?我可不徇私。”
“有事相求,你徇也罢,不徇也由不得你。”鲁王老神在在。
“哦?愿闻其详。”
“国舅啊,我至今记得世子作诗惊人的那一年,是八岁吧?”
上官国舅微笑:“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更警惕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都说国舅精明,你猜。”鲁王适时卖个关子:“你猜得对,我再送你两坛酒。我的酒,可是珍贵的很。我亲家为我特酿……”
他也有拖钟点的意思,但不等说完国舅已脱口而出:“廷倌?”起身对外问人:“廷倌在哪里?”
鲁王愕然后,笑道:“我来对你说,上午禀过王妃,四个孩子一起接到我家。如今么,”
上官国舅盯着他,哪怕鲁王和国舅熟悉,也觉得此时眸光犀利的有喘不过气之感。
鲁王在这压力之下一气说出来:“已出京了。”说完就后悔:“我怎么说的这么快,应该再和你扯上十几句,再告诉你。”
“出京做什么?”上官国舅随问随自己抬手:“不劳王爷告诉,我已清楚了,想必我的好亲家也在。”
自从楚云期把上官廷带出京两年,再回来上官国舅就看得严紧。总觉得近来楚云期要有动静出来,却不想由鲁王告诉自己。
国舅皱眉,这里面必有玄虚?
鲁王以为他全猜出来,也就和盘托出,上官国舅越听面色越沉,原来不是游玩见识,而是追随儿子媳妇。
头一个心思,国舅大怒,那有危险。很快恢复,居然没让鲁王发现。国舅想到他上官家的孩子,就应该这样才是。
假装给鲁王一个人情,答应鲁王不追,送走鲁王后,国舅即刻来到内宅,对上官夫人一说。
上官夫人惊愕的面容失色:“追知儿和安泰?这这这……”她在上官知长大过程中已能知道国舅心思,倒不必在孙子身上表现过多。
定定神,和国舅商议:“得给他们多派些护卫,还有奶娘丫头,出门住店没有人收拾哪能舒服?就是前几年出去,也带着侍候人……”
“夫人且慢,这是学当差,不是纨绔行。”上官国舅已经想好:“给每个孩子四个护卫,再添私兵一队给他们使用。楚云期可恨,不和我打招呼,不让他知道。也是时候让廷倌明白,应该他懂的,只能他一个人知道。”
上官夫人这就准备,国舅重回书房。上官玉、铁秀男、石钦和上官夫人总在一起,于是护卫出门时,又多一队大狗。楚云期追女儿,护卫和大狗追他们。
……
吴城靠近长江,鱼米之乡比别处富庶。人流量大,大小客栈到处都是。上官知、楚芊眠在小茶馆里歇息,关于住哪家客栈盘算了一下。
吕家客栈这里也有,不过官员都不可靠,吕远又不在,不敢保证掌柜的可靠。万一让吕家的人把楚芊眠认出来,反倒不好。
对面钱家客栈幌子高挑,夫妻走进这家。小二带他们去上房,送茶水。上官知给他赏钱,向他打听本府彭方郎。
“彭大人好结交吗?我们生意人,有求到他的地方。”
小二看在钱的份上,尽力的说着:“见到过外地富商请大人吃饭,有钱,还怕请不到客人?”
上官知佯装无意:“在你们店里请客?还是城中那最大的酒楼?”
“我们店里也请过的,一会儿我拿菜单来,我们店中有拿手菜。城中最大的酒楼,彭大人不敢说常客,一个月里也去那么几回。”
上官知又塞碎银子给他:“跟他去的是哪些官员,我们事先问明,到时候一并请了,大人也高兴。”
小二倒是想说,街上骤然涨潮般大响,夹杂着尖叫声。上官知一个箭步就出去,楚芊眠慢上一步。见店外围得最不透风的地方,有衙役面有悲痛走来,他们的手里抬着什么。
“老兄,什么事?”上官知瞅准一个摇头半天的人打听。
“唉,这青天白日的也出大事。衙门里于捕头让人杀了,刚刚发现在鼓楼里。如今不是太平吗?这捕头也能杀啊。”
衙役这个时候走到上官知身前,上官知用点臂力强行挤进去,但蒙着东西看不出什么。身后楚芊眠赶到,上官知和她分头打听,回房后面色凝重。
“这是彭方郎下的手,还是于捕头和人火拼?”
两个义弟,以前的小厮,识墨石砚都在这里,上官知把他们派出去,看看彭方郎对此事如何看待。
彭方郎呆若木鸡,微微起战栗。于捕头是他的心腹,他派出去的……不到三天就横尸在外。
脑海里转动五个名字:焦川、井图、仇暴、车居、甘龙。三个知县两个同知,哪一个有问题,还是一古脑儿全出了事。
难怪京里刑部来人抓捕。
难怪长公主盯上他们。
难怪抓捕私下进行,却也能让他们识破。背后有后台。
在京中看到唐成部的供词,彭方郎就意识到不妙。后面大家为回任上,上蹿下跳的说长公主不好,彭方郎说的最少。可以不说的地方,他就不说。
他后悔莫及,这世上哪儿买药吃?原来不是长公主跋扈弄权,而是确有其事。
事后诸葛亮永远最聪明,彭方郎在回来的路上,反复想着纵然长公主不懂公事,汤捕头却是老差人。纵然汤捕头为官为权有私心,国舅几曾眼里揉过沙子。
大殿下元承设勾结外敌骂名无数。他不勾结外敌,国内的谁敢帮着他和国舅做对?
彭方郎二十年以前的上司,投到元承设麾下不到半年,正试图说服彭方郎也过去时,就让国舅调到偏僻的地方当官,对大殿下起不到作用,大殿下弃他而去。
所以回到家第一件事,让于捕头寻找五个人中,哪些混蛋出了事。本想将功补过犹未晚也,却没想到于捕头一命呜呼。
强硬的让彭方郎明白,长公主是对的。强硬的让彭方郎清楚,长公主不可以轻视。
彭方郎到底不是一般官员可比,提笔写信,向楚芊眠呈报于捕头之死,请她速派人捉拿焦川、井图、仇暴、车居、甘龙审问。哪怕五个里有清白人,也先抓走再说。
同时请罪,于捕头都能死,他的衙门里并不安全,不是他怕事,为查明真相保住证人安全,最好是带走到京里。刑部的大牢,好些年没有让人破过。
悲愤于捕头之死,信一气呵成。放下笔,彭方郎面如苦瓜。他让谁去送呢?
送信的人死在半道可怎么办。
本省有监察御史,但居无定所,哪天到这个衙门里还不知道。再说御史也有可能不可靠。
彭方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不是大贪,也称不上清廉。商人们请他吃饭,有些人的面子还是会给。比如吕家。那个拿下大殿下的吕计,和彭方郎同一天到这城里,吕计到的早,约彭大人吃饭,彭大人还没有回来,请帖现在还在桌子上。
就是他了。
彭方郎叫来管家:“拿我名贴,对吕计掌柜说,本官已回,这客几时请?”
吕计不是回话,是自己跑来,扯上彭大人就奔最好的酒楼。识墨盯着,石砚回客栈:“吕计和彭大人用饭。”
楚芊眠一喜,她正愁本城没有人手可用,吕计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让石砚传话给识墨,月明星稀时,吕计刚送走彭大人,就让识墨带来。
吕计进来就捧腹:“妹妹没住吕家客栈?笑死我了,吕远的面上无光喽。”
“有话和你说,你吃碗茶解解酒。”楚芊眠特意为他备下的。
吕计喝两口,清醒不少,取出一个盒子给楚芊眠:“彭大人让我带给妹妹,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带给妹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楚芊眠打开来,见是一件上好的玉佩,上面放一条幅:“赎不敬之罪。”玉佩的中间,塞着一封折得极小的纸笺。打开来,楚芊眠面色大变,不顾吕计在,走去和上官知肩并肩同看。
吕计美滋滋,妹妹夫妻恩爱,胜哥竹篮打水一场空,计哥又看一场胜哥的笑话。
上官知看完,夫妻都觉郑重,把一壶醒酒茶给吕计抱上,请他回去自己慢慢喝。
夫妻对坐,不是笑话彭方郎解解气,而是眉头紧皱,这城里就有谋逆之人。
“为什么杀捕头?而不是对彭大人下手?”
“彭大人既然派出捕头,应该有所提防。”
“还有能派出多臂猿,杀彭大人不在话下。”
上官知缓缓起身:“我去一趟吧,把包袱里那套黑衣拿给我,我可以扮成贼。”
“最好我也去。”楚芊眠倒不是比风头:“这案子的内幕,我比你知道的多。当时想问什么,还是我在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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