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也在这支营兵当中,只是受限于年龄,他并没有担任职务,而是跟在褚方身边听用,充当亲卫、亲随的角色。
事实上这并非出于刘景的意思,乃是刘亮主动请求的结果。
刘景其实很清楚自己的邻家族弟是一个“将种”,其年仅十六岁,胆子极大,首次上战场,就亲斩一级。时至今日,死在他手里的人,就算没有十个八个,也有五六个了,天生就是吃军伍这碗饭的。
然而刘景总是认为他年纪还小,想要将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几年,再放出去。
但刘亮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心要当个领兵的大将军,自然是觉得越早接触军事越好。
刘景遂了他的心愿,不过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对刘亮寄予厚望,原本还想试一试,看能否将其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结果显然是不行。
与此同时,刘景也试探了一下于征,问他有无从军之意。
大丈夫生于乱世,岂能无掌兵之心,于征当然也不例外,但他却拒绝了,原因是担心刘景身边无人保护,怕他会有危险。
现今马周、刘祝、王强、单日磾都不在身边,褚方、刘亮周旋于军旅,他若是再离开,刘景身边就彻底没人了。
刘景想想也是,于征性格稳重,武艺也颇为不俗,自己身边确实少不了他,至少暂时缺少不了。
说到底,还是身边缺乏可用的人才……
…………
八月,当秋风吹过,广阔的田野上,金黄的稻穗不住摇摆,飘散着阵阵稻香。
长江以北的水稻,一般要在九月,乃至十月才能成熟,而长江以南,八月即可成熟。
酃县百姓望着自家金灿灿的稻谷,不禁露出喜悦的笑容。
酃县号称“大雨大涝,小雨小涝,十年九涝。”
可今年却有了变化,居然没有发生水涝灾害,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是今年的雨水较往年要少,其次耒水堤段的修缮加固同样起到了极大作用。
酃县从前年年修堤,却依旧水灾不断,刘景仅仅只修了一次,便取得了如此成效,酃县上至官吏,下至百姓,无不感慨。
其实刘景的作用,被无形中夸大了许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今年酃县雨量偏少,但人们或有意、或无意的忽视了,全县上下,争相吹捧刘景的功绩。
而此时的刘景,已经坐上南下的船舰,他之前和钟水、平阳二乡的百姓做过约定,等丰收之日,他将会再次回到钟水、平阳二乡,身为一县之君,他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和他一同前往的,还有褚方及其麾下八百营兵,酃县丰收在即,以刘景和褚方的威名,足以震慑绝大多数贼寇,但也未必就不会出现一两个不知死活的人。
马周一得到消息,立刻放下手边的事,第一时间率领步骑,赶来北方渡口迎接刘景。
“刘君……”
“子谨……”
头戴高冠,身着锦衣的刘景走下船舰,上下打量马周。
经过数月独当一面的历练,他真的是成长了许多,虽然依旧是那副帻巾短襦的打扮,身体健硕,乱眉横目,脸上的桀骜之气却大幅减少,给人以稳重之感。
“子谨,你做得很好。”刘景拍了拍马周的肩膀,一脸欣慰道。他回到酃县后,仍然时刻关注着钟水、平阳二乡的情况,毕竟,这里被他视为酃县的大后方,断然不容有任何差池。
说实话,他当初对马周的能力并不是很有信心,只是因为身边实在没人,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他那时都已经想好了,一旦马周表现出能力“不济”,他马上派人援手。
然而马周的表现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做得更好。
马周笑道:“不瞒刘君,这几个月来,我就没睡过一宿好觉,唯恐有负刘君之托。如今听了刘君之言,总算可以放心了。”
“辛苦了。”刘景又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随后问道:“对了,子谨,你的私事了结没有?”
“没有,”马周闻言一脸铁青道:“我带人扑空了,经过一番打听才知晓,他提前跑了。”
刘景挑了挑眉道:“怎么会这样?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马周摇头道:“不是。我的名声早就传回了耒阳,他知道我在刘君帐下效力,就在酃县,怕我回来复仇,因此亡命交州。”
刘景有些好笑,说道:“他倒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
“算他命大。”马周心中恨极那人,说道:“不过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日后我必会将他找出,吊死于耒阳城下。不如此,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刘景暗暗摇头,此人已经成为马周心中的执念了。
“此次回去,虽然没能复仇,但也算衣锦还乡了。”马周感慨道:“自从我十五外出游侠,阿父每次见到我,都要破口大骂一番,就差将我逐出家门了。此番我乘骑骏马,携带宝货,率兵而返,震惊乡里,阿父见了我,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口了。”
刘景微笑道:“昔日你阿父骂你,也是恨铁不成钢。”
“恨铁不成钢?”马周不由听得一愣,点头道:“诚如刘君所言,确实是这般没错。阿父说,刘君是我的贵人,若不是遇到刘君,我未来肯定难有大出息。”
说到这里,马周有些不服气,他承认刘景是他的贵人,不过阿父也太过小觑他了,什么叫难有大出息?他马周马子谨就算不靠任何人,也能出人头地。
刘景笑了笑,对此不予置评。
马周继续道:“我原本想接全家来此,可惜阿父不同意。”
刘景失笑,马周家族乃是治铁之家,祖祖辈辈都在耒阳打铁为生,虽然儿子现在小有出息,却不足以让他们放弃祖业,背井离乡,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钟水乡距离耒阳仅一水之隔,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刘景安慰他道。
不想马周豪情万丈道:“大丈夫当心怀壮志,一展胸中抱负,岂能贪恋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