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指尖勾动时,少萤额间莲纹突然离体,凝成半枚残缺的玉珏。河底砂砾突然暴动,汇聚成另半枚玉珏,拼合的瞬间,三千年前的记忆如毒刺扎入识海——
洪荒焦土上,神农氏跪在燃烧的月见草丛中,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焦土。
他剜出的心脏在掌心裂成两半,善念化作银白色根须净化魔气,恶念凝成青铜鼎吞噬邪祟。
而真正的神格早已在断剑刺入心脉时,随着血雨渗入了地脉。那些血珠坠入焦土的轨迹,竟与少萤历世殒命时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原来你我皆是残次品。“少萤的九节鞭突然软化,鞭身月见草纹路逆生为根须,刺入河床深处。
地脉中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清风被魔晶侵蚀的残躯破土而出,他左半身金纹正与她的莲纹共鸣成阵。那些金纹游走的轨迹,赫然是往生河支流的分布图。
“小心!“
雪影灵猫突然炸毛,金瞳迸裂出黑血。
它利爪撕碎的并非魔气,而是沧溟掀起的净化之水——焚天的尾翎不知何时已染上紫斑,南明离火中跃动的竟是被魔化的三昧真火。三猫周身浮现的猩红咒文如同活蛇,顺着它们的皮毛游向少萤脚踝。
蓑衣少年自河面踏浪而来,冰晶在他足下凝成血色莲台。发间恶之花结出的人面果实突然开口,发出的却是初代人皇的声线:“孤的江山,岂容草木精怪染指?“他腕间的蒲公英胎记泛着幽蓝荧光,每粒绒絮都裹着往生河的怨气,仔细看去竟是缩小版的镇民生魂。
“师尊总说我缺了点心狠,如今这局可还入眼?“少年掌心魔髓晶突然爆开,化作三百枚骨钉射向神农肉身。
钉入血肉的瞬间,河底砂砾凝成初代人皇的虚影,十二柄骨剑贯穿清风四肢,将他钉成往生河新的阵眼。剑柄处缠绕的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帝王的生辰。
“你终究选了这条路。“
神农叹息中带着释然,龟裂的肉身缝隙里突然钻出青铜根须,每根须蔓都缠绕着倒写的《净世咒》。少萤挥鞭绞碎三柄骨剑,断刃却化作毒虺钻入清风伤口。
魔气顺着金纹脉络逆流进她的丹田,那些蛰伏三百世的屠城记忆突然鲜活——被洪水淹没的妇孺、药王谷弟子扭曲的尸骸、自爆时误伤的修士,此刻都在她识海中发出凄厉哀嚎。
焚天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长鸣,本命翎羽离体化作火网。沧溟掀起的巨浪冻结成冰牢,棱角分明的冰刺上倒映着少萤魔化的瞳孔。雪影灵猫的利爪刺穿冰层,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魔化,金瞳中映出爱尔的竖瞳:“血契反噬的滋味如何?“
河面毫无征兆地沸腾。阿福佝偻的身影踏浪而至,手中锈锄劈开冰牢时迸出星火。
锄刃褪去伪装,露出刻满往生经的青铜锸——那锸柄的磨损痕迹,竟与少萤第七世握锸除魔时的手型完全契合。
“姑娘可还记得这个?“老农撕开粗布衣,胸口金银双纹突然离体,在虚空凝成半面往生镜。镜光扫过之处,蓑衣少年呕出带着冰碴的黑血,发间人面果实裂开,露出内部跳动的蒲公英铃铛。
少萤的瞳孔突然淌出金泪。
铃铛纹路与清风赠她的定情信物如出一辙,三百年前往生河畔的雨夜在识海炸开——风披着蓑衣垂钓,钓钩末端拴着的不是魔髓晶,而是他自己的一缕命魂。
那缕魂魄在河水中浸泡百年,早已染透历代帝王的贪嗔痴念。
“原来你才是…“她徒手贯穿清风胸膛,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枚染血的玉珏。
清风残魂突然睁眼,右半身魔晶寸寸剥落,本命剑的虚影刺穿神农肉身:“我等这剑…三千年了…“剑锋搅动时,神农金甲下的血肉突然暴长,化作千万条裹着《神农本草》残页的根须。
河底突然亮如白昼。青铜锁链自八方断裂,初代人皇的骸骨化作金粉消散。神农肉身坍塌成星尘的刹那,少萤看到骇人真相——所谓洪荒恶念,不过是神农斩三尸失败的残次品,真正的劫数藏在轮回之外。
那些星尘汇聚成河,流向天外天悬浮的三百六十五枚冰茧,每枚茧中都沉睡着与少萤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心口插着的青铜锸,正是历代天选者镇魔的凶器。
雪影灵猫突然跃入漩涡,叼着蓑衣少年的胎记沉入河眼。
焚天的尾焰扫过天际,烧熔的云层后隐约现出天外天的轮廓。少萤踉跄后退,足跟踢到块青铜残片。
残片上刻着段被抹去的碑文:“当半魂同辉,往生河倒流…“碑文末尾的落款,赫然是清风第一世的名讳,字迹与往生河畔垂钓者刻在竹篙上的记号分毫不差。
河心突然卷起逆流漩涡。神农消散的星尘重新汇聚,凝成完整的玉珏嵌进少萤眉心。
她听到洪荒之外传来钟鸣,每声钟响都震碎一枚天外天的冰茧。清风残魂在她怀中结晶成玉,玉纹中流转的竟是完整的《神农本草经》,那些本该灭绝的毒草图谱里,赫然描绘着魔化月见草的培育之法。
蓑衣少年突然暴起,魔化的右臂贯穿阿福胸膛。老农呕出的金血在空中凝成阵图,阵眼处浮现的青铜鼎虚影,正吞噬着往生河的怨气:“老朽等这天…三百年了…“他的皱纹突然舒展,浑浊右眼褪去阴翳,露出少萤再熟悉不过的、风轮回百世不灭的清明目光。
少萤的九节鞭突然离手,鞭梢月见草在河床疯长成林。她望见每株月见草的根系都连着天外天的冰茧,而最大的那枚茧中,雪影灵猫的金瞳正渗出血泪。河水突然泛起金红波纹,波纹中浮出惊悚画面——冰川深处的水晶棺椁正在融化,棺中女子的唇角,缓缓勾起与魔尊爱尔如出一辙的诡笑。
天外天的罡风刮过少萤的耳畔,在冰晶凝结的睫毛上刻出细密血痕。